第十九章
宋溪却不知道沈茂心中如何忐忑期待，怎样百转千回，他问得简单，她便也没有深思，冷傲道：“掌门又怎样？我要保你，看谁能动你一根头发。”
她又行了几步，奇怪地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沈茂似乎有点神思不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闻言“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又犹豫地站住。
沈茂极少露出这样迟疑不决的神色，宋溪不知他在纠结什么，也不催促，只仿佛不在意一般缓缓前行，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随着莲步微微摇晃。
待沈茂终于下定决心张口，宋溪忽然侧头抬手，洞府外飞入一只金光闪闪的纸鹤，扇了扇翅膀，落在宋溪莹白如玉的手背上。
纸鹤金光流转，昂首清鸣：“请清溪仙尊交出罪奴沈茂，否则，掌门将在砺剑峰审判崖恭候仙尊大驾。”
那金鹤只是一张普通的纸折成，不过因出自仙人之手，得了一口仙气，宛如活物，颇具灵性，说完就缩了缩脖子，蔫头耷脑地等着发怒的清溪仙尊把它捏死。
宋溪看得有趣，用指腹摩了摩金鹤下喙，随手将它放了出去。
一般而言，没有任务的时候，系统也不允许宋溪乱走，她几乎就是被圈在这个清冷孤寂的洞府里的一只NPC。所以金鹤来传话，她不仅不生气，内心深处还有点隐秘的跃跃欲试。砺剑峰的审判崖，她还从来没去过呢。钟鹊山既然要把事情搞大，她就奉陪到底。
“仙尊。”沈茂道，“带我一起去吧。”
宋溪挑眉看他：“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我这洞府的防御法阵是简真人亲自布下的，云雾山还没人能破开。”
从前山水入眼不入心，如今疑山又见山，疑水还看水，沈茂忽然心明眼亮一般，立马察觉到宋溪字字句句都藏着回护关心。
沈茂凝视着宋溪冷淡的面容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自己躲在这里。”
宋溪想了想：没毛病。审判大会众目睽睽，那些自矜羽毛的仙人当然不屑于对一个凡人出手。而且，凭她的法力，想护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对沈茂道：“那你就跟着我，不用和任何人说话，不用理会任何人的命令。”顿了顿又道，“我就知道钟鹊山这人度量狭小，没这么容易放过此事。审判崖？哼！”
砺剑峰峰如其名，整座山峰宛如一柄直入云霄的利剑，审判崖则在剑锋之上，小小方圆，罡风凌厉，剑气纵横，真仙之下，最多在崖上待上一炷香。
沈茂没有丝毫修为，本是连接近审判崖都不能的，但有宋溪护持，却又不同。宋溪给沈茂上了防护罩，带着他从容步入审判崖。钟鹊山面沉如水地坐在崖碑之下，除了他，六峰各自有仙人到场。
沈茂走在宋溪身后，竟是不惧满场真仙，身形大方磊落，神情坦荡自若。孙媛目中闪过一丝惊异，再看沈茂根骨丹田，又闪过一丝遗憾。
宋溪挑眉冷笑道：“各位好闲兴，不过是我缥缈峰打杀了个犯上作乱的弟子，竟也要开审判大会？”她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两把青玉椅子，牵引着沈茂一起坐下。“好啊，审吧。”
众仙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钟鹊山面沉如水：“清溪仙尊，今日请你来此，并非要为难缥缈峰。只是沈茂一介杂役弟子，竟敢假借仙符将两名内门弟子打得一死一伤，罪不可恕。”他反手一掌打在身后石碑上，登时石碑金光灿灿，浮现出三千四百二十八条门规，其中第一十二条和二十七条字迹变大，凸浮在前。一为禁止同门相残，私下争斗；一为不得以下犯上，其中又专门指出以下犯上的种类情况和对应的惩罚措施，杂役杀伤内门弟子赫然是一条死罪。
宋溪淡淡道：“禁止同门相残，私下争斗。不错。事情经过我也懒得赘述，总之，千露峰三个弟子来我缥缈峰借药，我借了，他们要自己采，我允了。可是这三个小弟子却在我缥缈峰和两名女弟子大打出手，这是欺我缥缈峰无人么？柴长老，你说他们这算不算同门相残，私下争斗？算不算以下犯上，忤逆于我？”
她问的是柴征，乃是义诸峰的掌罚长老，为人最是古板刚直。他认真想了想，道：“是同门私斗，但若说以下犯上，却是言重了。”
千露峰的琴霜静道：“师叔，就算我千露峰的弟子有错，也罪不至死。你若是要惩戒打杀他们，根本用不着出洞府，更用不着让一个凡人代劳。沈茂身为卑贱的杂役，却心思恶毒，对内门弟子丝毫没有尊重敬爱之心，留不得他。”
宋溪目光一扫，见几乎所有仙人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在他们看来，都是为沈茂强词开脱罢了。且不说她确实不可能吩咐一个凡人去帮她打杀一个亲传弟子和两个内门弟子。即使真是如此，在这些仙人的心目中，处死一个凡人杂役也没什么打紧的。沈茂死了，才能证明云雾山三六九等的规矩森严，牢不可破，他们这些长老、真仙的地位才越加固若金汤，凌驾在众人之上，威严不可冒犯。
钟鹊山见她沉默不语，冷冷笑道：“师叔，门规不可违背。”
宋溪目光转向沈茂。沈茂正细细打量着这些仙人，神情不动，看不出想些什么，察觉到宋溪的目光，竟转过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眉疏目朗，如风拂玉树。颊边还露出一双若隐若现的酒窝。
宋溪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笑得出来？唉，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她微含担忧地看了沈茂一眼，抿了抿唇，向众仙道：“说来说去，不过因为他是个杂役。柴长老，我有一事想问。”
柴征道：“仙尊请说。”
宋溪道：“若是我缥缈峰的亲传弟子杀了一个在缥缈峰以下犯上，忤逆冒犯他的内门弟子，那又该当如何？”系统“嗷”了一声：“宿主你想干什么？宿主咱们别冲动！”
柴征想也不想地道：“当在刑风崖思过百日。”
宋溪露出一个冷笑：“只是思过百日，是吧？”
钟鹊山皱眉道：“清溪仙尊，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溪道：“沈茂四年前是什么样子，诸位都很清楚。他如今之所以会出现在我缥缈峰，还穿着仙衣，拿着仙符，当然不会是以一个杂役的身份。在我心中，已经将他收为弟子。只是他伤势尚未痊愈，我忙着为他疗伤，一直无暇分心他顾，才没有大张旗鼓，举行仪式罢了。我担心他遇到狗眼看人低的杂碎，才亲手画了符箓给他防身自保。”
审判崖一片寂静，唯余罡风呼啸。一众仙人表情空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溪说什么？她收了这个废人为徒？？亲传弟子？？？
没有人会拿师徒名分开玩笑，尤其是仙人。
连钟鹊山也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收了沈茂为徒？”
宋溪看向沈茂：“我心里早将他当作了弟子。只是，还没问过他答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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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行了几步，奇怪地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沈茂似乎有点神思不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闻言“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又犹豫地站住。
沈茂极少露出这样迟疑不决的神色，宋溪不知他在纠结什么，也不催促，只仿佛不在意一般缓缓前行，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随着莲步微微摇晃。
待沈茂终于下定决心张口，宋溪忽然侧头抬手，洞府外飞入一只金光闪闪的纸鹤，扇了扇翅膀，落在宋溪莹白如玉的手背上。
纸鹤金光流转，昂首清鸣：“请清溪仙尊交出罪奴沈茂，否则，掌门将在砺剑峰审判崖恭候仙尊大驾。”
那金鹤只是一张普通的纸折成，不过因出自仙人之手，得了一口仙气，宛如活物，颇具灵性，说完就缩了缩脖子，蔫头耷脑地等着发怒的清溪仙尊把它捏死。
宋溪看得有趣，用指腹摩了摩金鹤下喙，随手将它放了出去。
一般而言，没有任务的时候，系统也不允许宋溪乱走，她几乎就是被圈在这个清冷孤寂的洞府里的一只NPC。所以金鹤来传话，她不仅不生气，内心深处还有点隐秘的跃跃欲试。砺剑峰的审判崖，她还从来没去过呢。钟鹊山既然要把事情搞大，她就奉陪到底。
“仙尊。”沈茂道，“带我一起去吧。”
宋溪挑眉看他：“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我这洞府的防御法阵是简真人亲自布下的，云雾山还没人能破开。”
从前山水入眼不入心，如今疑山又见山，疑水还看水，沈茂忽然心明眼亮一般，立马察觉到宋溪字字句句都藏着回护关心。
沈茂凝视着宋溪冷淡的面容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自己躲在这里。”
宋溪想了想：没毛病。审判大会众目睽睽，那些自矜羽毛的仙人当然不屑于对一个凡人出手。而且，凭她的法力，想护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对沈茂道：“那你就跟着我，不用和任何人说话，不用理会任何人的命令。”顿了顿又道，“我就知道钟鹊山这人度量狭小，没这么容易放过此事。审判崖？哼！”
砺剑峰峰如其名，整座山峰宛如一柄直入云霄的利剑，审判崖则在剑锋之上，小小方圆，罡风凌厉，剑气纵横，真仙之下，最多在崖上待上一炷香。
沈茂没有丝毫修为，本是连接近审判崖都不能的，但有宋溪护持，却又不同。宋溪给沈茂上了防护罩，带着他从容步入审判崖。钟鹊山面沉如水地坐在崖碑之下，除了他，六峰各自有仙人到场。
沈茂走在宋溪身后，竟是不惧满场真仙，身形大方磊落，神情坦荡自若。孙媛目中闪过一丝惊异，再看沈茂根骨丹田，又闪过一丝遗憾。
宋溪挑眉冷笑道：“各位好闲兴，不过是我缥缈峰打杀了个犯上作乱的弟子，竟也要开审判大会？”她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两把青玉椅子，牵引着沈茂一起坐下。“好啊，审吧。”
众仙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钟鹊山面沉如水：“清溪仙尊，今日请你来此，并非要为难缥缈峰。只是沈茂一介杂役弟子，竟敢假借仙符将两名内门弟子打得一死一伤，罪不可恕。”他反手一掌打在身后石碑上，登时石碑金光灿灿，浮现出三千四百二十八条门规，其中第一十二条和二十七条字迹变大，凸浮在前。一为禁止同门相残，私下争斗；一为不得以下犯上，其中又专门指出以下犯上的种类情况和对应的惩罚措施，杂役杀伤内门弟子赫然是一条死罪。
宋溪淡淡道：“禁止同门相残，私下争斗。不错。事情经过我也懒得赘述，总之，千露峰三个弟子来我缥缈峰借药，我借了，他们要自己采，我允了。可是这三个小弟子却在我缥缈峰和两名女弟子大打出手，这是欺我缥缈峰无人么？柴长老，你说他们这算不算同门相残，私下争斗？算不算以下犯上，忤逆于我？”
她问的是柴征，乃是义诸峰的掌罚长老，为人最是古板刚直。他认真想了想，道：“是同门私斗，但若说以下犯上，却是言重了。”
千露峰的琴霜静道：“师叔，就算我千露峰的弟子有错，也罪不至死。你若是要惩戒打杀他们，根本用不着出洞府，更用不着让一个凡人代劳。沈茂身为卑贱的杂役，却心思恶毒，对内门弟子丝毫没有尊重敬爱之心，留不得他。”
宋溪目光一扫，见几乎所有仙人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在他们看来，都是为沈茂强词开脱罢了。且不说她确实不可能吩咐一个凡人去帮她打杀一个亲传弟子和两个内门弟子。即使真是如此，在这些仙人的心目中，处死一个凡人杂役也没什么打紧的。沈茂死了，才能证明云雾山三六九等的规矩森严，牢不可破，他们这些长老、真仙的地位才越加固若金汤，凌驾在众人之上，威严不可冒犯。
钟鹊山见她沉默不语，冷冷笑道：“师叔，门规不可违背。”
宋溪目光转向沈茂。沈茂正细细打量着这些仙人，神情不动，看不出想些什么，察觉到宋溪的目光，竟转过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眉疏目朗，如风拂玉树。颊边还露出一双若隐若现的酒窝。
宋溪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笑得出来？唉，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她微含担忧地看了沈茂一眼，抿了抿唇，向众仙道：“说来说去，不过因为他是个杂役。柴长老，我有一事想问。”
柴征道：“仙尊请说。”
宋溪道：“若是我缥缈峰的亲传弟子杀了一个在缥缈峰以下犯上，忤逆冒犯他的内门弟子，那又该当如何？”系统“嗷”了一声：“宿主你想干什么？宿主咱们别冲动！”
柴征想也不想地道：“当在刑风崖思过百日。”
宋溪露出一个冷笑：“只是思过百日，是吧？”
钟鹊山皱眉道：“清溪仙尊，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溪道：“沈茂四年前是什么样子，诸位都很清楚。他如今之所以会出现在我缥缈峰，还穿着仙衣，拿着仙符，当然不会是以一个杂役的身份。在我心中，已经将他收为弟子。只是他伤势尚未痊愈，我忙着为他疗伤，一直无暇分心他顾，才没有大张旗鼓，举行仪式罢了。我担心他遇到狗眼看人低的杂碎，才亲手画了符箓给他防身自保。”
审判崖一片寂静，唯余罡风呼啸。一众仙人表情空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溪说什么？她收了这个废人为徒？？亲传弟子？？？
没有人会拿师徒名分开玩笑，尤其是仙人。
连钟鹊山也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收了沈茂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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