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宋溪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挑眉问：“你的意思是，沈茂就该毫不反抗，任由那个姓何的弟子杀了他才对？”
钟鹊山道：“师叔，这是门规。莫说他一介杂役，就算是外门弟子，若是失手杀了内门弟子，也要受到严惩。”
宋溪提高声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分什么杂役和弟子，内门和外门？姓何的仗剑欺人，先下杀手，沈茂自卫而已，凭什么赔命……”系统连忙刺了她一下：“别激动！”
钟鹊山也没想到宋溪会如此为沈茂出头，一时无语。二仙争论，夏侯用垂首缩肩，鹌鹑一样避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其余弟子更是屏住呼吸伏在地上，恨不得自己能无声无息地消失才好。
钟鹊山看了沈茂一眼，非常肯定他即使伤势好了，要再次修炼也很难，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他心里很是不悦，宋溪怎么可能真的维护一个废人，还不是为了和他对着干，这么想着，语气就强硬起来：“清溪师叔，我云雾山立派久远，门规森严，连私下相斗都是违禁，何况杀人。沈茂犯的是死罪，若我包庇于他，日后有何脸面教化众弟子，我云雾山堂堂仙宗大派，又该如何服众？门规不可违。”
宋溪淡然不屑地道：“休用门规来压我！沈茂，我们走。”
钟鹊山怒道：“不能走！”
宋溪用柔力将沈茂托上雾莲，随手给他套了个防护罩，冷冷瞥了钟鹊山一眼：“好啊，你要和我动手吗？”
钟鹊山被噎住，宋溪立刻带着沈茂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钟鹊山脸色难看至极，拂袖而去。
蓿娑胆战心惊了半晌，直到目送夏侯用带着两名弟子离开，才慢慢恢复正常的心跳。她把魂不守舍的赵婷如带回去，一点一点从她嘴里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赵婷如在千露峰治伤的时候认识了曹琇，曹琇性格温吞老实，在一众内门弟子中毫不起眼，对待伤患却温柔细心。在给赵婷如治伤的过程中，二人渐渐熟识。蓿娑问：“那这么说来，他喜欢上你，你拒绝了他，令他恼羞成怒，便寻你报复？”
赵婷如红着脸道：“他……他没有说什么，我只当他是师兄、是朋友，又怎么知道……那时候我的伤不轻，心里最怕的是不能复原，哪里有心思儿女情长呢？”
蓿娑却暗暗想道：“那便是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了。”又问：“后来呢？”
赵婷如道：“后来，我的伤渐渐好了，便跟着千露峰的几位师兄学习些丹药知识，他们忙着给其他弟子治伤，我也就给他们跑跑腿，打打下手，有一日，便遇见了明纱仙长。”
蓿娑心道：“千露峰人满为患，外山门的弟子几乎伤势稍好一点就要回去自行疗伤。这丫头却能留下来跟着几个内门弟子混在一起，确有几分笼络人心的手段。”
“明纱仙长对我青眼有加，亲自帮我调理身体，还传授了我一套呼吸法门。所有人都觉得，我马上要被收为亲传弟子了，我也很是高兴雀跃，谁知何师兄他们找到我，说希望能尽快把我和曹师兄的事定下来。”赵婷如道，“我……我怕曹师兄误会，已经在尽量疏远他了。或许因为如此，何师兄几人却以为我即将要做亲传弟子，就瞧不起曹师兄了……这根本是没有的事。我以为把话说清楚便好，他们却很是生气，我们争执了几句，不欢而散。那段时间，曹师兄闷闷不乐，不愿见我。我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突然被出关的夏侯仙长看中，收为了弟子。我心中当曹师兄亦友亦兄，不料……不料……”赵婷如珠泪盈盈，“他却威逼于我……”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不识好歹，有了明纱仙长的赏识，却还跑到缥缈峰来。可是，夏侯仙长已是半步真仙，我……我即使真做了明纱仙长的弟子，这宗麻烦也躲不过去的。”
蓿娑道：“所以你就想到了清溪仙子？你也真敢想。”
赵婷如道：“我只是不敢再待在千露峰了，云雾山虽大，除了姐姐这儿，我又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
蓿娑脸色缓和了点。
赵婷如又道：“原本我也觉得自己只是痴心妄想，可是……可是今天，清溪仙尊她……不是连沈茂都说护就护吗？就算是……”她压低声音，“掌门要罚他，仙尊也能保下。”
蓿娑若有所思：“说起这个，沈茂怎么会在缥缈峰，我来了三年，竟从来不知。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赵婷如道：“不是有传言说，当年他被一个高人带走了吗？”
蓿娑嗤笑：“莫非你认为仙尊会跑到外山门去带回来一个杂役？还将这个残废好吃好喝好药的藏起来三年？”
赵婷如也不解地摇摇头：“仙尊的所思所行，自然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宋溪带着沈茂回到洞府，没行两步，忽然一只手拽住她的袍袖。宋溪微愣地瞅了瞅那只手，手指修长，微微用力。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沈茂下颌紧绷，一双黑眸紧紧锁在她脸上：“为什么？”
宋溪轻轻弹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一派冷淡漠然。脑子里却不停在想：“什么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好在沈茂虽然没有读心术，却立刻跟了上来，低声问：“为什么要在掌门面前保下我？”当年钟鹊山看他的眼神多么慈和，隐隐藏着据为己有的热情，十年间也偶尔会有拜见掌门的机会，每次钟鹊山都会和蔼地勉励他一番，他几乎将这位掌门当作了一位非常值得信赖和尊重的前辈、师长。可是钟鹊山刚刚在药田看他的那一眼却毫无温度，像是在看一堆垃圾，甚至一副尸骨。
沈茂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已含杀机，如果不是宋溪挡在他身前，坚决要护着他，也许他已经死在钟掌门的一个念头之下。他要杀他，甚至连小手指头都不需要动。
宋溪再不通世务，也应该会卖几分薄面给掌门。今日却为了他，差点要和钟鹊山当场开打。
沈茂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会有人这样相护。一时胸中热血翻腾，暗暗想道：“我风光无限时，受到各种巴结讨好，我废功伤体后，则欺辱诽谤，无所不遇。唯有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我……我在她心中，是否不仅仅是一个药人？”
他们相伴数载，沈茂从不去想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今日看到宋溪挺身挡在他面前的纤细背影，却心中大震，突然很想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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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鹊山道：“师叔，这是门规。莫说他一介杂役，就算是外门弟子，若是失手杀了内门弟子，也要受到严惩。”
宋溪提高声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分什么杂役和弟子，内门和外门？姓何的仗剑欺人，先下杀手，沈茂自卫而已，凭什么赔命……”系统连忙刺了她一下：“别激动！”
钟鹊山也没想到宋溪会如此为沈茂出头，一时无语。二仙争论，夏侯用垂首缩肩，鹌鹑一样避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其余弟子更是屏住呼吸伏在地上，恨不得自己能无声无息地消失才好。
钟鹊山看了沈茂一眼，非常肯定他即使伤势好了，要再次修炼也很难，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他心里很是不悦，宋溪怎么可能真的维护一个废人，还不是为了和他对着干，这么想着，语气就强硬起来：“清溪师叔，我云雾山立派久远，门规森严，连私下相斗都是违禁，何况杀人。沈茂犯的是死罪，若我包庇于他，日后有何脸面教化众弟子，我云雾山堂堂仙宗大派，又该如何服众？门规不可违。”
宋溪淡然不屑地道：“休用门规来压我！沈茂，我们走。”
钟鹊山怒道：“不能走！”
宋溪用柔力将沈茂托上雾莲，随手给他套了个防护罩，冷冷瞥了钟鹊山一眼：“好啊，你要和我动手吗？”
钟鹊山被噎住，宋溪立刻带着沈茂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钟鹊山脸色难看至极，拂袖而去。
蓿娑胆战心惊了半晌，直到目送夏侯用带着两名弟子离开，才慢慢恢复正常的心跳。她把魂不守舍的赵婷如带回去，一点一点从她嘴里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赵婷如在千露峰治伤的时候认识了曹琇，曹琇性格温吞老实，在一众内门弟子中毫不起眼，对待伤患却温柔细心。在给赵婷如治伤的过程中，二人渐渐熟识。蓿娑问：“那这么说来，他喜欢上你，你拒绝了他，令他恼羞成怒，便寻你报复？”
赵婷如红着脸道：“他……他没有说什么，我只当他是师兄、是朋友，又怎么知道……那时候我的伤不轻，心里最怕的是不能复原，哪里有心思儿女情长呢？”
蓿娑却暗暗想道：“那便是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了。”又问：“后来呢？”
赵婷如道：“后来，我的伤渐渐好了，便跟着千露峰的几位师兄学习些丹药知识，他们忙着给其他弟子治伤，我也就给他们跑跑腿，打打下手，有一日，便遇见了明纱仙长。”
蓿娑心道：“千露峰人满为患，外山门的弟子几乎伤势稍好一点就要回去自行疗伤。这丫头却能留下来跟着几个内门弟子混在一起，确有几分笼络人心的手段。”
“明纱仙长对我青眼有加，亲自帮我调理身体，还传授了我一套呼吸法门。所有人都觉得，我马上要被收为亲传弟子了，我也很是高兴雀跃，谁知何师兄他们找到我，说希望能尽快把我和曹师兄的事定下来。”赵婷如道，“我……我怕曹师兄误会，已经在尽量疏远他了。或许因为如此，何师兄几人却以为我即将要做亲传弟子，就瞧不起曹师兄了……这根本是没有的事。我以为把话说清楚便好，他们却很是生气，我们争执了几句，不欢而散。那段时间，曹师兄闷闷不乐，不愿见我。我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突然被出关的夏侯仙长看中，收为了弟子。我心中当曹师兄亦友亦兄，不料……不料……”赵婷如珠泪盈盈，“他却威逼于我……”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不识好歹，有了明纱仙长的赏识，却还跑到缥缈峰来。可是，夏侯仙长已是半步真仙，我……我即使真做了明纱仙长的弟子，这宗麻烦也躲不过去的。”
蓿娑道：“所以你就想到了清溪仙子？你也真敢想。”
赵婷如道：“我只是不敢再待在千露峰了，云雾山虽大，除了姐姐这儿，我又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
蓿娑脸色缓和了点。
赵婷如又道：“原本我也觉得自己只是痴心妄想，可是……可是今天，清溪仙尊她……不是连沈茂都说护就护吗？就算是……”她压低声音，“掌门要罚他，仙尊也能保下。”
蓿娑若有所思：“说起这个，沈茂怎么会在缥缈峰，我来了三年，竟从来不知。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赵婷如道：“不是有传言说，当年他被一个高人带走了吗？”
蓿娑嗤笑：“莫非你认为仙尊会跑到外山门去带回来一个杂役？还将这个残废好吃好喝好药的藏起来三年？”
赵婷如也不解地摇摇头：“仙尊的所思所行，自然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宋溪带着沈茂回到洞府，没行两步，忽然一只手拽住她的袍袖。宋溪微愣地瞅了瞅那只手，手指修长，微微用力。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沈茂下颌紧绷，一双黑眸紧紧锁在她脸上：“为什么？”
宋溪轻轻弹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一派冷淡漠然。脑子里却不停在想：“什么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好在沈茂虽然没有读心术，却立刻跟了上来，低声问：“为什么要在掌门面前保下我？”当年钟鹊山看他的眼神多么慈和，隐隐藏着据为己有的热情，十年间也偶尔会有拜见掌门的机会，每次钟鹊山都会和蔼地勉励他一番，他几乎将这位掌门当作了一位非常值得信赖和尊重的前辈、师长。可是钟鹊山刚刚在药田看他的那一眼却毫无温度，像是在看一堆垃圾，甚至一副尸骨。
沈茂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已含杀机，如果不是宋溪挡在他身前，坚决要护着他，也许他已经死在钟掌门的一个念头之下。他要杀他，甚至连小手指头都不需要动。
宋溪再不通世务，也应该会卖几分薄面给掌门。今日却为了他，差点要和钟鹊山当场开打。
沈茂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会有人这样相护。一时胸中热血翻腾，暗暗想道：“我风光无限时，受到各种巴结讨好，我废功伤体后，则欺辱诽谤，无所不遇。唯有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我……我在她心中，是否不仅仅是一个药人？”
他们相伴数载，沈茂从不去想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今日看到宋溪挺身挡在他面前的纤细背影，却心中大震，突然很想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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