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_春未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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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孟霜晚已经在寝殿里待了很久了。

  不同于前几回,她这回并非只是坐着出神。

  罗汉床上炕几上东西她已经叫人全都挪走了,唯有一张她亲手所绘战局图摊开在上面。

  她单手靠在炕几上,另一只手执笔。

  此时战局图上已经被她画了许多方向。

  每一个布局出来后,她都会认真去想,若是她是黔垅,会如何破局。

  接着又站在成宗这边去想要如何推进。

  战局图被她反复修改,这张画满了就换新。

  她就在这样不停地推翻重建中,思考了两日。

  这两日嫔妃来晨省昏定,她都只是草草见了众人,待众人散了后便回到自己寝殿,重新思考起来。

  她不知道是,其实她想出来战术已经很接近当年成宗进攻布局了。

  照着这样思路下去,完全能够大胜。

  可因着她从未听外祖父说过成宗战术,而此时又在行宫,无法翻看当初她入宫时带着那些兵书,因此她只能不停地推翻自己布局,然后再次重来。

  若月来时候,她又一次推翻了半个时辰前写下战术。

  “殿下。”

  “怎么了?”孟霜晚头也没抬,纤细指尖握着笔,按照记忆中战局图开始重新描绘。

  “御前来人了,陛下半个时辰后便到。”

  孟霜晚握着笔指尖一顿。

  “他来做什么?”脱口而出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了眼因着她话有些错愕若月,孟霜晚放下笔,揉了揉有些泛疼眉心。

  “本宫知道了。”

  转头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已经日薄西山,差不多到了用晚膳时辰。

  “你叫人去尚食局,告诉他们陛下过会儿来观风殿,再吩咐宫人做好迎驾准备。”孟霜晚边说边动手将炕几上和罗汉床边一堆纸张同笔都整理起来。

  若月见了也忙上前收拾。

  “备水,本宫洗漱更衣。”

  这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国母模样,只是在看着那被收起纸张时,她眼中浮现了些许惆怅。

  心里忽然就冒出个念头。

  若是陛下不来便好了。

  这样想法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怎会有这样想法?

  分明以前,她最期待着陛下来看她。

  可方才乍一听得若月话后,她第一反应就是陛下怎么忽然来了?

  毕竟前两日因着季美人事,她才被陛下当众落了面子。

  许是她那一句问太不像她,所以若月才会满脸惊愕。

  闭了闭眼,孟霜晚将一切思绪压下,准备去更衣迎驾。

  可也不知是在寝殿内坐时间长了,还是这两日过于集中精力思考战术原因,她起身瞬间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也身形不稳往旁边栽去。

  “殿下!”

  好在若月眼疾手快,连忙将手中纸张丢下往前一步扶住了她。

  待她再次在罗汉床上落坐休息了一会儿后,若月才忙着开口,“您脸色很不好。”

  确如若月所言,孟霜晚这会子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

  双颊苍白,唇间无色,眉心不自觉地蹙起,瞧着便是不适模样。

  孟霜晚也是这下才忽然感觉到了不舒服。

  先前因着过于全神贯注,以至于她下意识忽略了身体不适。

  原还在想为何会如此。

  直到若月视线往她方才坐过地方一扫,才终于明白。

  潮纹团花库缎垫上,一抹鲜红清晰可见。

  孟霜晚顺着若月眼神看去,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先前小腹似乎确实在隐隐作痛。

  距离上回信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她自打小产过一次后,信期一直紊乱,有时提前有时推后,因此她早已不费心去记这事了。

  “若月,你亲自去一趟徽猷殿吧。”这会儿孟霜晚也没什么接驾心思了。

  若月眼见如此,不由地着急。

  “殿下,您何必……”

  她想说何必这时就去。

  前两日事情过后,她还以为陛下很长时间不会再来见自家主子了,还担心着,谁知今日便来了。

  若是换了旁嫔妃,只怕早被陛下忘诸脑后,眼下陛下愿意来,是再好不过。

  便是殿下信期,总也要等陛下来了观风殿再说。

  若不然两人便见不着了。

  “去吧。”孟霜晚却不想再说什么。

  这种情况下她定然无法侍寝,与其等陛下来了再说,不如她自己提前派人去告知。

  她总归是皇后,是他妻。

  她不想……成为那样摇尾乞怜,每日祈祷着丈夫来看她一面女人。

  若月见劝不了她,只得应诺,接着退出寝殿往徽猷殿去。

  之后事果然如她先前所料想。

  天子在听了她回话后,便改了原本要来观风殿旨意,只吩咐了若月回来后好好伺候皇后。

  她离开前,听见上首天子对身边张彦说了句。

  “过会去甘露殿。”

  深吸口气,若月从徽猷殿出来,接着抬头看了看澄碧天空,指尖狠狠攥起。

  她真为殿下不值!

  信期日子并不好过,孟霜晚月月都要受罪。

  尤其是前几日。

  好在来行宫前若月准备充足,她倒也和在宫中时没什么分别。

  只是想再同先前一样整日都想着战局图却是不能了。

  但越是不能,孟霜晚便越是手痒。

  这日她稍好些了,便赶紧将这几日她在脑中勾画了无数遍战术再次画了出来。

  在经过无数次推翻之后,她终于得到了个自己相对满意布阵。

  原想着等身子彻底好了再去一趟湖边,可后来静下来一想。

  那湖边战局图也不知是何人所画。

  上回她贸然出手改动并不很合适,毕竟身份所限。

  若是这回再去恰好和那人撞见,总归不好。

  可她又非常想知道自己布置究竟对不对,于是便想了个折中法子。

  她叫了个原本一直在行宫伺候宫娥,名唤紫苑。

  “你带着纸笔。”将湖边大致方位告诉紫苑后,孟霜晚吩咐道,接着又指着自己画战局图道,“若是瞧见了和这上面相似内容,便画下来带回来。”

  虽然不知道上回那人还会不会再去湖边,也不知湖边战局图还在不在,但总要试一试。

  紫苑虽不知皇后为何叫她去做这事,但她也没敢多问,应了声后便匆匆退出,接着照着皇后话往湖边去。

  她毕竟是常年在行宫伺候,因此对行宫很是熟悉,到了湖边后不过找了一会儿,竟真找到了皇后所说画。

  尽管她看不懂是什么。

  紫苑倒也谨慎,在瞧见那地上图后,她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在一旁躲着观望半晌,确定没人后才小心地走过去。

  接着蹲下来,从怀中拿出纸笔开始临摹。

  盛夏湖水平静,没有风时候就连湖边柳叶都静静垂着,幸而紫苑蹲着头顶有树木遮挡,倒也不用正面阳光。

  只是这样暑热也很快让她额间沁出许多汗珠。

  但她一直全神贯注地临摹着那地上画,只是在汗水愈多时候抬手擦了擦,便又继续画。

  这图其实并不难画,只是要还原还是需要些时间,一刻钟后,她才临摹了不到一半。

  揉了揉有些酸痛手腕后,她正打算继续时,却忽然听见背后有声音,整个人不由地一激灵。

  “你在做什么?”

  清朗男声响起,紫苑慌乱地将东西往怀中一收,接着才起身转过去。

  “王、王爷……”紫苑在行宫年岁不短,自然认得对方,但她没想到叫她人竟然是魏王。

  瞬间懵然后,忙跪下见礼。

  “奴婢见过王爷。”

  魏王并没有在意她最初失礼,只是看着她有些紧张神色,再结合她方才举动,便问了句。

  “你方才在做什么?”

  紫苑不知道魏王在她身后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行为是不是都被瞧见了。

  但她心中记着皇后先前说,不要叫别人知晓临摹事,于是只能壮着胆子瞎编。

  “回、回王爷,奴婢方才没做什么,就是……就是瞧着这地上图有意思,便停下来看了看。”

  她这磕磕绊绊话自然没能说服魏王。

  毕竟上次回去后,魏王便急急翻了自己叫人带着大恒战纪,结果发现那改动他战局图人战术竟和百余年前成宗布阵不谋而合。他登时便觉着惊喜,没想到行宫竟有如此能人。

  可喜悦过后冷静一想,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人是谁,眼下也不知该如何去找。

  问了行宫人只听得说那日皇后带了人去过湖边,至于旁宫人,也无人关注,自然不知还有谁去过了。

  魏王是知道皇后性子,想来不会是她。

  至于旁人,既然问不出来,便只能自己多来几次,看能不能等到对方。

  于是自那日之后,他每日都会来这里等着,若是他没空,也会派侍从来。

  可等了好几日也没等到有人来。

  眼见着到时日离开行宫了,他心中愈发急切。

  甚至都准备跟陛下提一句自己暂时先不走了。

  谁知今日一来竟恰好撞见一宫娥蹲在他所画战局图前,拿着纸笔临摹。

  魏王在一旁瞧了半晌,最终才忍不住开口。

  谁知这宫娥许是怕被责备,竟不敢承认。

  魏王见状便道:“你方才举动本王都瞧见了。”

  紫苑闻言心中一紧。

  “王爷,奴婢……”她想出言补救,谁知对方竟直接问了句。

  “你对这战局图有何看法?”

  紫苑:?

  什么东西?

  她完全没听懂对方话,因道:“奴婢、奴婢不明白王爷说何意。”

  魏王闻言只当她还在装傻,想躲过去。

  又想到她身份原因,应当不会爽快承认,于是便暂时放弃从她那儿得到答案想法,转而问了句。

  “你是谁身边宫娥?”

  紫苑便忙着道:“奴婢乃行宫伺候,先前一直在观风殿。”

  观风殿乃皇后在行宫住处,这么说起来,她也算是皇后身边了。

  魏王沉吟片刻,接着开口道:“本王身边缺个丫头伺候,你可愿跟本王走?”

  紫苑一听,整个人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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