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_春未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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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翌日天子起身后还和孟霜晚说了好一会子话,态度如常,仿佛前几日两人之间事情不曾发生过。

  孟霜晚也照着以前习惯,伺候他更衣,一副温柔贤淑贤后模样。

  两人一道用了早膳后,天子才离了观风殿往徽猷殿去。

  而这边,送走圣驾孟霜晚回了寝殿中休息。

  这时,若月匆匆步子入内,手中拿着昨夜被她放在了偏殿那根牡丹发钗。

  “殿下,这发钗您要戴上吗?”

  原来方才更衣时,天子提到了这根发钗,还问孟霜晚为何不戴着。

  若月那时才知道,这不怎么起眼发钗竟是天子所赐。

  孟霜晚看了眼她手上发钗,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开口。

  “不用了。”她道,“收起来吧。”

  若月一怔。

  “您不戴吗?”

  可方才她才听到殿下同陛下说,自己很喜欢那发钗。

  “你好生将它收着,别叫人弄坏了。”皇后没解释为什么不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若月也不好再问,只能应了声后便拿着发钗小心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有宫娥来回话说晨省嫔妃已经到了。

  “叫她们略坐坐便回吧。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见她们了。”

  昨夜她伤了手,眼下不见嫔妃倒也正常。

  待那宫娥应诺离去后,孟霜晚才抬起手。

  她手现下已经不似昨夜那样看上去可怖了,尚药局人开了药,她用了后红肿消了不少,而那被瓷片划开伤口也早已不再渗血。

  可手上伤容易好。

  心上呢?

  她视线落在自己掌心之处,半晌轻叹了声。

  也不知是为何。

  其实她也很任性。

  任性到为了不侍寝,她能狠下心伤了自己。

  而因着这会子不想见敏才人,她就直接取消了晨省。

  这一日,她同样没怎么离开寝殿,她就这样坐着,自己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渐渐地,就觉着这宫中日子无趣而枯燥。

  夜里陛下没来。

  这点孟霜晚已经有准备了,倒是若月显得有些失望。

  “奴婢还以为殿下伤了手,陛下今夜定会再来陪您,明明以前都是这样。”若月说着说着,竟带上了自己都没发现不满,“可今夜陛下竟又去陪敏才人了。”

  其实近来这样事已经不少了。

  只是若月还不习惯罢了。

  孟霜晚也不习惯,可现实让她不得不习惯。

  在听得陛下又去了甘露殿消息后,她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若月叫人备水,她换了药后便沐浴就寝。

  经过这一日她也想明白了,过去十年是宫中没出现敏才人那样嫔妃,所以她竟到现在才亲眼见识到,什么叫宠冠六宫。

  眼下她也知道了,陛下待敏才人极其上心,她也要改变自己心态了。

  她是皇后、是国母,不能指着陛下像寻常人家丈夫那样待她。

  她夫君原本就不会心中只有她一人。

  这点她想清清楚楚。

  ……只是心中还是会有些许失望罢了。

  这夜过后,整个行宫都传开了,原本一直未曾侍寝敏才人,昨夜终于侍君了。

  众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日之后,连着四五日,陛下都宿在了甘露殿,直至天光熹微才离开。

  这样消息,让跟着来行宫嫔妃都有些惊愕。

  可她们还来不及回神,另一个消息便又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

  陛下下旨晋敏才人为婕妤。

  比起陛下连宿几日,晋位一事才真叫众人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敏才人是正七品,依例侍君后晋位也是应当,可直接连升三品,到了婕妤,这自陛下登基来,还从未有过。

  若非她在陛下心中份量极重,也不至于如此。

  可她分明才入宫不过两个月,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陛下钟情至此?

  这样疑问在每个嫔妃心中都有,可谁也得不到答案。

  这日晨省,恰好缺了刚刚晋位敏婕妤,听得说是又早早便和陛下下山去了。

  观风殿内,孟霜晚坐在上首,听着下方几位嫔妃在轻声议论着敏婕妤晋位一事。

  旁人倒还好,不过是委婉表达了自己惊讶。

  但季修仪却比其他人要直白得多。

  “照着规矩,唯有皇后侍君时陛下才会留宿,旁人都要自己去浴堂殿,即便眼下是在行宫,陛下连着四五日宿在敏婕妤殿中也不合规矩。更何况,从就没有晋封一下越了三品,敏婕妤不过才刚入宫,也未有身孕,这就晋封高位,陛下为着她,不知破了多少规矩了!”

  季修仪性格素来风风火火,有什么说什么。

  更何况她不喜欢敏婕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自郑婕妤被遣回皇城后,她便彻底对敏婕妤生厌了。

  以至于只要见着敏婕妤,她总是没有好脸色,这点在行宫嫔妃都知道。

  可旁人也不能似她这般将心里话直接说出。

  敏婕妤未晋位之前,在这里人有位份在她之上,可她晋位之后,在场除了皇后,就只有季修仪和慕充媛比她位份高了。

  这样情况下,谁又敢轻易说什么?

  那有些心思重,眼下已经在想如何同敏婕妤交好了。

  但作为皇后孟霜晚想又不一样。

  依律正四品以上便是一宫主位,陛下如此晋位想来不单单是因着喜欢她。

  敏婕妤原本随居在郑婕妤殿中,可郑婕妤却再三被罚,显然陛下已经不满意她了。

  如今一跃晋了敏婕妤位份,想来回宫后便会让她迁宫了。

  为了敏婕妤,陛下果真是用了心思了。

  之后几日,行宫嫔妃都备了礼往甘露殿送去,毕竟是晋位,理当祝贺。

  包括孟霜晚这个皇后。

  她叫若月将自己那套璎珞拿了来往甘露殿送去。

  若月听到这吩咐时也是有些愕然,可最终没多问,拿了东西便去了甘露殿。

  因为离得远,皇城那些嫔妃眼下还不知敏婕妤晋位了,但可想而知是,她回去后后宫只怕又要掀起一番议论了。

  但这些敏婕妤都不关心。

  这日,她在自己殿中,跟前桌上放着这两日嫔妃们送来贺礼,大宫女秀鸢一边替她将那些贺礼分类理好记录下来,一边念叨着:“娘娘自侍寝后真真是风光极了,连晋三品成了一宫主位不说,那些原本对您颇有意见嫔妃们都想着法和您交好。别不说,那周选侍大宫女昨日见着奴婢,口中亲亲热热地叫奴婢姐姐,还说周选侍同您是一道入宫,有着和旁人不同情谊。夸您打采选时便是顶出彩,眼下果真宠冠六宫。真是捡着好听说……”秀鸢说着啧了一声,“原先那她家娘子先您侍寝时,她见着奴婢不知多得意,眼下见您得宠晋位了,便巴巴地贴上来了……”

  “那你怎么回?”敏婕妤问了句。

  “奴婢自然没理她了,瞧她那样就知道是周选侍叫她来了,想着您如今晋位了,好攀上关系拉她一把,想得倒好!”

  敏婕妤听后想了想,便道:“日后周选侍若是再叫人来找你,你要和对方好好说话,若是周选侍要来见我,你也不要拦着,让她来便是。”

  秀鸢不解。

  “娘娘,眼下您已经晋位婕妤,那周选侍不过低位嫔妃罢了,您何必理会她?”

  敏婕妤却没解释:“你照着我说做便是。”

  旁人不知道,可她知道,这周选侍如今不起眼,可过些时日回宫时会阴差阳错救了驾而一路晋升。眼下和她关系处好了,届时天子车驾惊了马时,敏婕妤便能有理由将她拖住,自己去救驾了。

  上天既给了她这样机会,她若不好好把握,岂不辜负了?

  思及此,她似是又想起什么,便问了句:“皇后送是什么?”

  秀鸢闻言便忙翻找起来。

  “……是一副璎珞。”她说着将那锦盒打开,只见一副羊脂玉刻鸳鸯嵌翡翠珍珠短璎珞静静躺在锦盒之中。

  在暖黄烛光之下,愈发显得那璎珞精致华贵,不似凡品。

  秀鸢不由地感慨了句。

  “真真不愧是皇后殿下,旁嫔妃贺礼和这璎珞一比便失了光彩,这六宫之中,也唯有皇后才拥有这些珍品了。”

  她言语之间充满着歆羡和憧憬。

  敏婕妤却没作声,她只是伸手,将那璎珞拿起,细细端详着。

  眼中神色有些晦涩,让人瞧不出在想什么。

  恰在此时,原本约好了今夜来看她天子到了。

  因着没提前叫人通禀,故而当天子推门入内时,敏婕妤才回过神来,忙起身见礼。

  “妾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天子走到她跟前时伸手将她扶起,接着才看着桌上一堆物件。

  “看来这两日你收获颇丰。”

  听得出他在调侃自己,敏婕妤不由地脸上一红。

  “不过是各位嫔妃好心祝贺妾罢了。”

  “祝贺你什么?这几日夜夜侍君么?”

  “陛下……”敏婕妤羞得连声音都颤了颤。

  天子噙着笑欣赏了一会儿她这副娇羞模样,接着才正常开口:“朕方才在外面时听得说皇后送了你一副璎珞?”

  敏婕妤忙应了声是,接着叫秀鸢将那璎珞拿来给天子过目。

  “看得出皇后很喜欢你。”天子道,“这璎珞是她出阁时嫁妆,一共两副,一副给了当初生了三皇子秦德妃,另一副她一直收着,总也舍不得戴,眼下倒割爱给了你。”

  敏婕妤闻言显得有些讶异。

  “如此说来,这璎珞妾不能收了。”

  她说着就叫秀鸢将东西收好,明日自己亲自送还回去。

  却被天子拦下。

  他正要说话时,却忽然晃了神。

  【这璎珞就剩一副了,臣妾才舍不得送人呢。】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脑中闪过,可当他回神细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只是他错觉一般。

  片刻后,他才看着敏婕妤说了句。

  “既然皇后给了你,这璎珞便是你了,好好保管便是。”

  敏婕妤这才应了声,接着嘱咐秀鸢定要好好收着,莫要损坏了。

  接着天子才又扫了眼旁贺礼。

  “行宫嫔妃都给你送了贺礼?”

  他原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多想,谁知敏婕妤听了后整个人顿了顿,神色有些闪躲,几息后方犹豫着说是。

  她神态自然没逃过天子眼。

  想来这其中还有隐情。

  只是天子并不打算直接问她。

  “说好今夜要让朕瞧瞧你新学舞,朕可惦记了一整日。”

  敏婕妤闻言便忙着道:“妾这便去更衣,还请陛下移驾院中。”

  她要跳舞在室内是无法施展开来。

  天子略一点头,接着和她一道离开房间。

  出去之后敏婕妤去更衣,而秀鸢则被留了下来。

  “那些贺礼,所有在行宫嫔妃都送了?”在院内早已布置好榻上落座后,天子才微微侧头,问了在旁伺候秀鸢一句。

  秀鸢听后一愣,正要开口却听得陛下声音沉沉地又补了句。

  “朕要听实话。”

  她便只能福身说了实话。

  “回陛下,季修仪娘娘没有送。”

  原来季修仪因着过于不喜敏婕妤,不仅在她晋位之后当众展现出自己不满,还成了唯一一个没有送贺礼嫔妃。

  不仅如此,这几日但凡见着敏婕妤,她便总是出言讥讽,十分不待见敏婕妤。

  天子听后没作声,指尖在膝间时不时轻点着,不知在想什么。

  “季修仪就是这么个脾气。”半晌后,他才徐徐开口,“她性子直,向来想什么说什么。”

  “日后若再碰见她,叫婕妤少理会便是。”

  显然,他并不觉得季修仪做法有什么问题。

  或者说,季修仪只是口中讥讽几句,倒也不至让他去处置。

  秀鸢原本是想借此机会让陛下知道季修仪对自家娘娘态度并不好,看能不能也罚罚季修仪。

  可谁知陛下一副浑不在意模样,这让她不敢再往下说。

  只得唯唯应诺。

  “朕方才问你事,不必让婕妤知道了。”原就不是什么重要事。

  秀鸢便又忙着应了一句。

  此时,已经更衣回来敏婕妤恰好看见天子同秀鸢说话场景,于是走过来时便问了句。

  “陛下在和妾宫娥说什么呢?”

  她这话问得俏皮,加上她本身换了一身灵动舞艺,看上去十分娇俏可爱。

  天子看着于是笑了一声。

  “朕问她,你学这舞究竟如何,若是没练好,等会儿可要闹笑话。”

  敏婕妤一听嗔了他一眼。

  “陛下又瞧不起妾了,妾学东西很快,这舞您等会瞧了定会夸妾。”

  “是吗?”

  “那让朕瞧瞧。”

  轻轻巧巧几句话,便将方才事揭过。

  敏婕妤应了声后,就往院中间走去,转身之时,她视线在秀鸢身上落了落。

  恰好对上秀鸢抬头看她眼神。

  主仆二人多年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作用。

  待陛下离去后,秀鸢就会一五一十地将方才事告诉敏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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