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断箭(一)_焦土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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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断箭(一)

  今夜,礼堂里的烛火熄灭了。

  忙碌在一只只熄灭又点燃的香烟所释放出的烟雾中的人们,浑然忘记教堂的长明焰究竟应该由谁去看护,若是知晓,多半是“噢”了一声又遗忘,不过,他们是没兴趣去了解这些琐事,付诸锁起眉头后罢了。

  “圣母玛利亚……”夕阳偏弱,教堂内自然是沦做昏暗,一截燃到了底,烛台满是烛泪的蜡烛摇晃着火苗,与它的数百个兄弟姐妹们一起,默默观尽了这座有着太多言语、阴谋、誓言、高尚正直卑鄙纠抑。也有太多的信徒故作虔诚者跪倒在圣像前,做着无声的忏悔祈祷。

  “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你在妇女中受赞颂,你的亲子耶稣同受赞颂……”现下时节,留驻在海德拉总部的成员们已是不多,战端已起,无论是谁皆要选择那边站位,现在不再有什么中立骑墙了,要么是左,要么是右,站在中间,会被大多数人第一视作敌人。尤其是在海德拉里,崇尚君上权威,崇尚阶梯向上的高位。

  人人皆知,有罪,但欲夺其位,何患洗脱?

  阴影中的海德拉渐是叩首,手碰额头,给冰凉地砖带去一丝温度,那双互为异色的眼瞳注视着细小纹路。长久以来,于这儿获得一个独自对圣父圣母祷告的机会是困难地。每逢日暮时分,总有系着紫黑斗篷的海德拉虔诚地奉献内心,而那些系着猩红流苏的,则喜欢于角落冷眼旁观,似是人皆有私心,何谈澄空。不过此时此段,再无人打扰,所以她自可以无言倾述。

  “天主圣母玛利亚求你现在和我们临终时,为我们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阿门!”这是一次简短的祷告,拢共从夕暮到天黑的寥寥几分钟而已。

  她仰望着在晦色里格外高大的圣像,不禁思绪微微飘飞,在她不用投入于枯燥数字,计算核查账本的空暇里,她会阅读那些由海德拉们带回的古书旧典,尽管意义上说不是很老,但只要是战前,那就是记录着人类辉煌时代与更远的启蒙、青铜、黑铁时代。她会逐一翻阅,所以她知道,信仰不需要来自这些恢弘圣像,唯独一本不厚的经书足矣。信仰来自于《圣经》,这曾是多少个宗教改革者们付出鲜血才换来的真理,然后又被无神论打破。

  但是,真理之所以被人相信,不仅在于对物质世界的冷酷表示,也是对前人千百年苦恨的抚慰。

  窸窸窣窣的响声,她从衣兜里摸出了黑封皮书,温柔地摩挲过,然后她翻开,一页页地撕下,放入嘴中,唾液充分润湿了纸张,稀释了墨水,有着苦味、涩味,再吞下。直到这一本书完全地消失。

  从日暮到子夜,她静静地站立于此,尽情地想象过去了的故事,那些皇帝宰相们为了打击这本书,这几个名字下了多大功夫,但到最后,皇帝们没有办成的事却让蝼蚁小民们实现了,是有点讽刺,不是么?

  清冷光辉射入,是枪柄碰撞刀剑的鸣响。

  “薇薇安·冯·海琳托克利,你因向海德拉公敌泄露本部机密,已被代摄政王,杜福伦阁下下令剥夺九首会议看管者的一切权利职务,并拘捕审问。”

  她浅笑着张开双臂,夜辉遮去了容颜,在圣人之前,人是渺小、卑微的。她轻轻说道:“未来的世界会了解你,会知道你的价值。”

  ……

  “预备!”夏末秋初,暑热已是被打着旋地的凉风卷走一些,同样的,枫叶伴着松针,一道走向天际。

  “瞄准!”人们皆是脱帽致意着棺木,那个安置于炮架上的棺木一路在持着旗帜的童子军挺胸昂首护送下得到了崇高敬意,同样的,还有一队头戴白帽身穿短礼服与红轴线蓝马裤的礼仪枪手。

  这是一场葬礼。

  “射击!”M16步枪朝天打出响亮齐声,随后礼仪队齐步离开,苍郁的风笛奏乐也在两名一前一后折叠着国旗的军官白手套里终焉。

  “预备!”仍是夏末秋初,腥风卷着久不散去的橘色光气袭向守方阵地,在泥泞战壕里绝望坚守了数周的士兵们局促地呼吸着沉重空气,在他们的肮脏挎包里,备用滤毒罐空空如也,所有的必需物资都要优先集中给了仅剩下的装甲步兵。

  “瞄准!”机械师尽可能地给外骨骼主防御部位焊接上钢板,以防止敢死队穿过战壕间的无人地带遭到破片溅射,这是这支可怜的、小小的受困部队,最后的希望。

  去传递一个消息,传递一个原则。

  “射击!”M3重机枪的枪膛飞速后坐,供弹手托着弹链呲着牙,眼角余光看见跃出去的装甲步兵在集群烟雾弹里冲向另一方向,那是突围的方向。再是炮击,很快,这十几个装甲步兵淹没在重重泥土喷泉中。

  “这是联盟元首、海军陆战队总司令与国家真诚的敬意,请接受这面旗,您的女儿为国牺牲奉献,永远忠诚。”(FromThefuehrurofTheunion,TheCommandantoftheMarineCorps,andagreatfulnation,’)两面国旗交到了即将长眠的死者的至亲父母。痛失至爱的人们依次经过棺木,一边垂泪哽咽,一边最后送去致意。

  短暂激烈交战后,劫后余生的士兵们无言或倚或坐于战壕里,某个有一双钢蓝眼睛的士兵颤巍着手摘下了钢盔,泥浆覆到了脚踝,无论是雨靴还是高帮靴,没有人能在这里有片刻的安宁与干燥,也没谁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出去。

  又是一个寂静窒息的夜。

  他接过战友递来嚼地稀烂地口香糖,把一截快燃尽的烟蒂黏在刺刀上,缓缓地伸出战壕,随后裹着油布的步枪一道探出,然而在满目疮痍的无人地带对面,过了许久,也没有一声该来的枪响。

  “他们学乖了,再也不会中这种伎俩的当了。”他抱着步枪返身挤进泥缝里,知道今夜不会有什么收获,而战友恋恋不舍地抽完了烟蒂,郁郁叹道。

  他张大了嘴,不知怎的,眼眶溢出了些泪水,喉咙抽动着,半晌才回道:“但是有些人……没学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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