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月圆_5_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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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月圆_5

  林悦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傍晚时分,姑父登上西厢房的平屋顶,眼瞅着太阳挨着西边的山膀子的时候,姑父回到了屋里匆忙收拾了起来。

  “大概阳世人送阴世人必须在太阳落山前送走,太早了先人会怪罪,太晚了阴气重了就送不走了。”姑父根据祖先的传统似懂非懂地对林悦这样解释道。

  姑父回屋点了三炷香,待到香灰稍微落了一点,姑父对着桌上的“先人们”磕了十个头,然后收起牌位,撤掉了拦在各个门口的木棍,带上纸钱纸人就去了大门外边。

  林悦很好奇,就跟在姑父的后边。这时,满大街已经是要去烧纸的人了。

  听他们的言语,有的去到祖坟上烧,有的要去街边的路上烧,姑父因为晚上还要回林场值班(今天是他假期的最后一天),就在家门口摆开了黄纸和要焚化的纸人。

  林悦看到姑父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说,祖先泉下有知,今年丰收平安,打发先人上路,不要在家里留恋什么的。

  “这就是几千年薪火相传的文化遗存啊!”

  林悦心中这样想着,古代人正是通过对天地鬼神的崇拜,作为约束管理人们的一些方法进而形成社会关系的。正是因为有了制式的对某件事物的约定俗成的这种规范,进而促进了制度的产生,因为制度产生了文明,因为文明又产生了最原始的法律雏形,而最原始的法律雏形,就作为一种传统被山里人一代代传承了下来。石楼子村这么封闭,所以才能原汁原味的保留了先民们生活的样貌。

  姑父在那里一共摆设了五个“牌位”,每个牌位都有相应的纸钱祭品,姑父正在那里一丝不苟地忙碌着。

  姑父的一阵忙碌,让林悦记起来山海经和礼记里有这样的记载:在古代有甸服候服等不同服制的五服上供准则,古代天子一年四季会有不同的祭祀,而祭祀就是古人用来团结宗族,扩张势力的最重要手段,所以天子的各种祭祀大小诸侯绝不能怠慢,当年齐桓公讨伐楚国的借口就是楚国不作祭祀,“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而显然姑父这种祭礼仪式,是有严格历史延革和文化传承的,姑父供奉的五个牌位应该就是五种服制——一种最原始的鬼魂崇拜。

  “古人能通过单纯的祭礼进而产生类似于法律的约束管理,只要让人相信这世上有鬼,那么人的思想就好约束的多。”林悦喃喃自语,尚书里边有许多篇章都是在讲祖先鬼魂的监督,《文王》篇里有“文王陟降,在帝左右”,祖先的魂盯着这个世界,不就是用祖先的灵魂来传达一种最原始的信仰么,想到这里,林悦顿然觉得眼前姑父那些滑稽的言辞,瞬间变得那么有传承,那么有感染力,而焚化的白纸人和黄纸也瞬间有了生命力,那跳动的火苗就像古老部落里,篝火旁围拢的女子,一边跳着舞蹈一边应和着姑父唱着的古老歌谣,那些即将焚化的白纸人似乎也有了生命力,渐渐张开了眼睛……

  太阳快要落山了,姑父忙完了这几天来最重要的事情,轻轻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祭祀剩下的祭品还有许多菜摆在八仙桌上,姑父拿下来热了热,也不错,三荤五素的,爷俩就就简单吃了起来。吃完饭,姑父打理了一下家里的物品,今晚姑父要去林场值夜班。

  姑父又对林悦说:“吃喝家里有,另外学军是我远房弟弟,我叮嘱他关照你了,日用品我和你姑都给你预备好了,如果不方便你可以找学军,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住他那里去。”最后姑父又对林悦说,我和你姑不在家这几天要好好跟着田学军调研,莫贪玩误了正事,争取写出一篇能深刻反应基层问题的好论文来,现在有很多基层问题法律还涉及不到。姑父是个热心人,林悦一一应诺。

  “等你写完了我和你姑姑就赶回来了。”姑父临走又缀上了一句。姑父似乎总觉得把林悦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虽然林悦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在长辈眼里他始终是个孩子。

  终于,姑父趁着黄昏的最后一抹亮光,骑上摩托车走了。他要走三十里山路,如果不是林悦来,他完全可以把假期调到过完十五的,想到这里,林悦心头又是一热。

  经过一天的忙碌,小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林悦自打来村子后,第一次独自留在家里过夜,空空落落的院子,能听到秋虫和青蛙的鸣叫声,北方农历七月半的夜晚已经微凉,姑父走后林悦关上了大门,也无心看电视,就随手拿过一本《容斋随笔》看了起来。

  洪迈这个人是学识非常广博的一个人。其中书里有一段讲到了五行摘要,也是古典哲学类的知识,林悦自从这次来到村子里,渐渐对这类知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从田学军和司机老张那里听说的,这个小山村似乎有很深厚的文化底蕴,更增加了他的好奇心。这样的夜里,就林悦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一直读到晚上十点了他才合上书。

  林悦喝了一杯水,洗刷完毕后,竟然觉得没有丝毫睡意,遂穿了一件外套来到了院子里边,山村夜里没有城市里明亮的路灯,所有的光芒均来自于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林悦抬头看天,今年十五的月亮分外圆,一轮大圆盘在天际的云彩间穿过,洒下万丈皎洁的月光。月光掠过了白杨树的枝头,月光掠过了屋瓦面,月光洒落在水泥地面上。林悦低头看去,月光照的地面白惨惨的,自己的身影正印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

  “哦。山村的夜色好孤独啊!”林悦这样想着,整个宅子里就他自己拖着长长的影子,除了灯光和月光,黑暗填满了每一个可以填满的缝隙,更让孤独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林悦又登上了东厢房的屋顶(北方山村里为了晾晒粮食,一般会把左右厢房修成平的,并筑有台阶可以上下)。

  村里几乎都已经关上了灯,只有那么几家还零星地散落着昏黄的灯光,姑父家在岭膀子西边靠近公路的平地上,视角效果并不好,只能看到北面远处的大冢子山和东边岭上的村居,特别是那栋怪异的房子,处在村子的较高处,又比别的院落大,眼睛无论怎样掠过,视线都能扫到“它”。

  “山村得月色真好啊!”林悦这样感叹到,一抬头月亮大到仿佛只有张开双臂才能抱过来,“在江城和安庆是没有这么大的月亮的,起码没有这么明亮,它甚至亮的周围都没有几颗星星了!在城市里也许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也可以看到人头窜动游人如织,但就是没有这么美丽的月亮,它真白真亮啊,从厢房上看它的轨迹,是从东山顶子上升起来的,大大的月亮上面有山丘的轮廓,把它装扮成一张人的脸,俯视着山村里的家家户户”

  月色宁静如水,林悦扶着院墙,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天际那轮圆盘,沿着月光欣赏着山村的角角落落。忽然,林悦觉得那里不对劲,他的视线往那栋“阴宅”看去……

  “或许只是我心头的一个直觉吧?”林悦心里这样想着。最近,特别是老张和表奶奶说起那栋房子后,林悦的脑海里总能掠过那个窗子,那个从窗子里往外看的男人的脸。

  “宅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异之处”,林悦不禁为自己的小心感到好笑。

  尽管今晚的夜色很好,但终究不是白天,林悦的视线只能透过茂密的枝叶才能看过去,虽然那栋“阴宅”很大也很显眼,也只能看到那宅子的轮廓。在月夜里,它只有一个模糊的影,最显眼的就是它的白灰墙和青色的水泥院墙。

  “这个房子确实比较大,似乎比姑姑家的房子大两倍。这样又空又大的院子,应该住着不如姑姑家的院子温馨。”林悦一边看着,一边心里这样想着。

  “这就是北方一栋普普通通的房子!”

  林悦心里责备起自己多事来。“起脊的正房,南房的平顶可以用来晾晒粮食,还有西南角的老房子,这栋房子只是因为院子大显得比较特殊,屋脊两边都有屋脊兽,这个房子也没……”

  “不对,那是什么?”

  正待林悦要放弃脑海里的疑问,他又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正房屋东头的屋脊上,竟然踞着一团“影子!”

  “那团影子是什么?!”

  林悦想要弄明白那是什么,但是隔的太远,加之树叶的遮挡,看不清楚,林悦不禁心头疑惑:

  “难道这房子真有古怪,但是那天张贵普也没跟他说明白,也许张贵普只是信口一说呢?”

  林悦这样想着,揉揉眼睛,待要仔细看明白时,忽然“啊……”的一声尖锐刺耳的女人尖叫,划破了长夜的宁静。

  这声音若是在白天或许还不那么刺耳,但是在晚上,特别是这几天林悦看到了那么多诡异的习俗后,心头一沉,紧接着林悦再看那团“影子”时,“影子”竟然动了起来,就像一朵黑云,诡异地落了下去,淹没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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