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_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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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康定长公主爱花,无论是哪个别院都种满了花,即便是英国公府这座小院子里面,她也别出心裁做了一个暖房。

  盛长翼少时记事早,便记得早前还没有去云州时,他还跟着母亲和长公主来这里摘过花。但到底太过久远,脑海里只有一些残存的画面。

  折夕岚进来的时候,恰逢他从思忆里回神。他站在花丛中抬眸,一眼瞧见了她的笑意。

  没错,她见了他,便笑得欢喜,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幼兽看见了靠山,眸子里都有了安定。她高高兴兴过来,走近,凑近,挨近

  盛长翼轻轻垂眸,缓缓屏住呼吸。

  于是眼里鼻息,都是盛宴。恍然间,便已经下了定论。

  百花不及她艳丽,百香不若她芳烈。

  他脑海里关于幼时的记忆全然退去,褪色,只一刹那就再想不起。等再抬眸的时候,眼里已经是她灿烂的笑容,光华璀耀,让暖房里的花簇也重新染色。

  他想,以后若看见花,应只记得她今日的模样。

  “站稳了,别走太急。”

  他温声提醒。

  折夕岚便稳稳站好,哎了一声,“放心,我下盘稳的很。”

  她刚刚步子确实有些大,但着实惊喜。

  她好奇问,“世子爷,你跟康定长公主很熟吗”

  盛长翼点头“往后若是我不能及时护你,求助她是一般的。”

  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今日借着姑母唤你来,是为了随游隼的事情。”

  折夕岚跟上,马上认真起来“你说我其实还有些害怕。”

  方才在宴将军那边光说情意光哭去了,倒是没问随游隼的事情。

  眼下在她心里,头样重要的便是随游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魔性子,她觉得这就好像一把刀悬在她的脖子上,让她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即便有宴将军和盛长翼相帮,她也觉得后背发寒。

  她不喜欢有太大的威胁。

  盛长翼便带着她在暖房里面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解释。

  “随游隼此人的性子自来都是这般,只是掩藏的好,一般人不知罢了。不过,之前也没有像如今这样严重,无非就是看着清贵有礼实则孤僻偏激了些。我猜着他这般,应当还是前年,便是宴将军失踪那一年,他的母亲和小妹妹突然染上风寒死去。”

  “即便是皇城根下,京都锦绣繁华,风寒也能夺人命,听起来这事情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他骤然变成这般,我实在想不到除了此事外的缘由,这几日便去查了查当年的事情。”

  “越查越不对劲,虽然多数痕迹已经被抹去,轻易查不到什么,但却是处处奇怪。我后来问了姑母,姑母说,应当是他杀。”

  折夕岚倒吸一口凉气,“他杀”

  盛长翼点头,“如今的皇后娘娘是随家人,随游隼是她最喜欢的外甥。他自小进入东宫,陪着太子读书,是太子的心腹。”

  折夕岚点头,这个她知晓。盛长翼便温声道,“随游隼的母亲和妹妹也颇受皇后和太子妃的欢喜,时常进宫陪伴。”

  “两年前,她们如往常一般进宫拜见皇后,结果那日染上风寒,便没有出宫,直接住在了皇后的长乐宫里。而后又请了太医诊脉。太医说风寒太急,怕是救不活了,皇后悲戚,让随家人进宫陪伴,不到三日,随家母女暴毙而亡。”

  “彼时,随游隼不在京都,被派去平州办差了,等他回来,母亲和妹妹的棺木已经下葬。”

  折夕岚皱眉,只觉得后背慢慢发寒。

  盛长翼便也缓了缓,慢慢等她适应这话里的阴寒。但等她回神,他并没有委婉,而是直接道“姑母说,此事封的严,她也不知具体的,但是她能肯定不是染风寒去世的,但皇城里死了两个人没有任何动静,她也不敢查。”

  说到这里,他侧身,凝视她的眼睛,“随游隼那一年便发疯了,暗地里做了不少偏激的事,但都被人善尾。宴将军跟我说,随游隼腊月初一那日来宴府说他是主动请差去云州查府州贪污案,但我细细查来,却不是。”

  “他当是被随大人派去的。”

  “至于为什么派去,我想着,一是让他去历练,以后好高升,二是他那段时间不对劲,再疯下去怕是不成了让他离开京都一段时间,也好避人耳目。”

  他站立不动,身材颀长,如同挺拔的松柏,“小丫头,你长大了,又看了那么久的史书,想来有所见解。你来说说,为什么他要避出去”

  折夕岚此时已经听得入神。不过即便听得后背一直冒冷汗,但因盛长翼的神情和语调实在是平稳,所以她也被带得丝毫不害怕,只沉浸在那场突如起来的随家变故里。

  盛长翼让她盘一盘此事,她立马有看一丝熟悉感。

  十一岁那年,她拿着史书去问他书中典故,他也是讲一半,而后要问一问她的见解。

  这实在是熟悉。在他之后,还没人这般教导过她。于是她脑子开始转动起来,“若是按照我们的推测,我估摸着按照随游隼的性子,便是知晓了母亲和妹妹真正被杀的缘由却不能报仇,于是就更偏激了。”

  “他想要做出危险的举动去报仇,但是他父亲不允许,所以他只能暗暗的做,不过应当是没成,而后又被他爹帮着善尾,摆平。”

  她眉头越皱越深,“他这般心绪不稳,在京都已经不成了,他爹便把云州府州丢给他练手,也让他出去走走,避让凶手,免得让他们看出来破绽按照这个思绪,他们可能害怕自己知道真相的事情被凶手知晓。”

  折夕岚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所以,他们的仇人,是连随家举全家之力也无法捉拿的,且还要帮着藏着。”

  如果她推测的没错,那她心里已经有三个人选了。

  她无声的开口,迎上盛长翼赞赏的目光,“陛下皇后太子”

  盛长翼摇摇头,“暂时不知,只知事情不简单。”

  说到此处,他低头,附身,挨近她的耳边又控制在合适的距离,“此事乃机密,不可为外人道。我说出来,只为安你的心,让你知晓随游隼为何这般,便也不用那般害怕他。”

  折夕岚此时一直处于谨慎紧张中,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点点头,保证道“我知道的,绝不说出出去。”

  她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如此说来,随游隼去年在云州看上我,除了宴将军之外,还因为我跟他的经历相似么我阿娘和阿姐也被人害死了。”

  这般想来,那他以为她同他一般,又多了一个缘由。

  她顿时心情复杂。

  盛长翼继续往前面走,“无论如何,他的疯颇有些藏不住了,你尽量离他远些,免得让他咬着了。但也别怕他。这京都城里,不外乎是权和利相互交织,即便是至尊帝王,也有左右不了的事情,何况是他。”

  他淡淡的道“他虽然是天空翱翔的游隼,却也还没有羽翼丰满,倘若加以压制,便能让他成为困兽。”

  折夕岚便更加心安了。盛长翼总能让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不用担心被马贼杀,也不用担心被随游隼害了去。

  她长长舒出一口一气,“这京都,比我想的复杂多了。好在南陵侯府看起来还好,并没有这般的风云诡谲。”

  盛长翼便看了她一眼,“南陵侯府众人心思良善,你在那里,我也安心。”

  折夕岚疑惑的看向他,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

  他安心什么

  盛长翼就又接了一句“如此,不负你父亲所托。”

  折夕岚“哦。”

  说到折松年,她正有事问盛长翼。

  “世子爷我阿爹,去青州,危险么”

  盛长翼皱眉“危险什么危险”

  折夕岚便把那日金蛋银蛋送了两箱子金头面和宝石头面的事说出来。

  “我以为,这都是云王府给的我阿爹也只敢从云王府拿东西了。他那般的人,拿了你这么多头面”

  她深吸一口气,“你也知晓,我并不喜欢我阿爹。他若是决定慷慨赴死,便是无怨无悔的,我也不会说什么,还会提前给他挖好坟墓,清明寒食,有他一杯祭酒。”

  “只是我想提前有个准备。”

  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大概率是明年或者后年,要是她爹死在这两年,她的婚期便要往后挪。

  那她又要多算计一点。小事情比如说买什么棺材,点什么样子的长明灯,大事情涉及到守孝几年,要不要出去买座宅子住。

  再便是她爹的坟墓。是葬回云州还是葬在青州,无论葬在哪里,她和伯苍都要回去奔丧。

  说到奔丧,她爹一辈子为国为民,想来死时也有十里长街相送,到时候她也愿意办大一些的席面。大席面要银子的,她也要看看银子剩多少。

  事情太多了,她细细想来,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折夕岚脸上思来变去,盛长翼看在眼里,便由最初的诧异,哭笑不得,变成了一句喟叹。

  他喟叹“倒不用提前给你父亲挖好坟墓,买好棺材,点好长明灯,他无事。”

  “那些头面,不过是云王府里放着无用的,也没人要,我整理库房,便想到了你,又不好用云王府的名字送,索性用你父亲的。”

  他不动声色,“你也知晓,我只认得你一个小丫头,其他人不好送的。”

  折夕岚此时脑海里面全是事,也没多想,笑着道“原来是这般。我还以为要给阿爹挖坟了。”

  盛长翼“你很期待有这一天”

  折夕岚脚步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平了平。她抬头看他,“总有这么一天的不是么”

  “他劳累成那般,肯定是早死的命。”

  盛长翼轻轻叹息,小丫头心里还有戾气。这戾气平了又或不平,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气大伤身。

  他教她,“那你便不要管他,活好你自己的就好。”

  折夕岚认真点头,“这六年来,我早学会了这个道理。”

  她又笑起来,“世子爷,谢谢你,有了你今日的话,我回去定然有好梦。”

  她看看天,“天色不早世子爷,你还有其他的事情么若是没有,我便去长公主那边。”

  盛长翼“”

  他温声道“去吧姑母和善,你不用紧张。”

  折夕岚“嗯”

  她就转身出去了,出去之前还侧身朝着他笑了笑,“世子爷,你送我的马,我很喜欢,多谢你啊。”

  他于她,好似西席先生,不仅教书还要送笔墨送书本,她是真心实意感谢的。

  感谢完了,而后直直的出去,连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站在外面的小丫头跟着而去,等两人的脚步声都已经听不见之后,盛长翼才无奈的笑了笑。

  谢是真心谢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感激的,没有掺半分假,但谢过之后,便头也不回了。

  真是,没良心。

  他也撩开帘子出门,风一吹,他就想算了,她自小就这般。

  怪责不得。

  折夕岚跟着小丫鬟又回到了主屋里。一进去,便见傅师师抱头蹲在地上,委屈的很。

  见她回来,眼巴巴的看过来,喊了一声“折二”

  折夕岚面不改色看了她一眼,而后直直的从她身边过,却被她一把抓住裙子。

  她小声说,“折二,该说的我都说了,长公主还是叫我出来蹲着想,我都不懂这有什么意义待会她要是也要你出来蹲着,你便直接出来,千万不要顶嘴。”

  可见她自己是顶嘴了的。可见她顶嘴之后是没有吃到好果子的。

  折夕岚便动了动腿,“放开吧。”

  傅三就松开手,看着她进门,看着她被帘子遮起来,最后叹息一声,又委屈的抱头蹲着,愤愤不平。

  明明是她差点死去,怎么遭罪的还是她呢忒不公平了

  而屋内,折夕岚正坐在椅子上,没有被审,而是被招呼着喝茶。

  康定长公主道“长翼跟我说,他要当面跟你说你父亲的事情,十分紧急,便求了我来见你。”

  “你们说完了”

  折夕岚点头,“是,说完了。”

  康定长公主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茶杯里面的茶沫子被吹开,她喝了一口茶,也不问说了什么,先道“他还让我多护着你,多帮着你。”

  然后不等折夕岚说话,又道“我见过你父亲。”

  折夕岚抬头,诧异极了,“您见过”

  康定长公主“自然,他长的极好,我一眼便瞧中了。只我这个人心地好,从不抢良家妇男,便没有动他。”

  折夕岚轻轻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话。她在云州长大,什么荤话都听过,但是长公主这种彪悍的性子,她还是没见过的。

  但长公主也不用她说话,继续道“后来,你爹一句话得罪了陛下和秦家,让先帝痛快的杀了秦中,我就更记住他了。”

  她笑起来,手捏着茶盖,在茶杯上轻轻的拨了拨,“我跟秦中有死仇。”

  折夕岚虽然不知道秦中是谁,但是也大概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她曾经听阿爹说过他是得罪了京都的秦家,所以才被府州打压。

  秦中应该就是秦家当年被先帝杀的那个。

  不过,她敏锐的发觉长公主这句“我跟秦中有仇”意有所指,于是不敢轻易附和说话,且连呼吸声也开始轻起来。

  她的背挺得直直的,眸子半明半晦。

  因着幼年经历,折夕岚对人说的话和眼神尤其敏感。她觉得自己不会猜错长公主的意思。

  她确实话里有话。

  但是为了什么呢

  她回想方才的事情长公主先提起折松年,再提起了秦家。

  折夕岚肯定是恨秦家的。年少时候,她还想过若是自己获得了盖世武功,也该翻山越岭来京都取秦家老贼狗头。

  毕竟,若不是他指使府州欺压,他们家那些年也不用过得那么苦。

  但是长大之后,却也没这么想过了。她做不到。

  做不到,就不愿意先想,不然做不到更是痛苦。

  那此时,长公主是想试探什么吗试探她对秦家有没有怨气

  长公主说,她跟秦中有死仇那秦中死了,她跟秦家其他人还有仇么

  折夕岚的心噗通噗通跳起来。她倒是不担心康定长公主会害她,因为她信盛长翼。

  盛长翼说康定长公主可信,那就是可信的。她现在说这番话,是想说她可以帮着报秦家的仇么

  不不对。

  折夕岚的心缓缓平息。

  不对。

  如果她是这个意思,就不会说跟秦中有仇,而是跟秦家有仇。因为秦中已经死了。

  折夕岚后背直冒汗,因为她差点就要以为长公主是这个意思了。

  她平息思绪,继续想。

  如果不是这层意思的话,那就是说秦家之前的那句话。

  长公主说,盛长翼让她帮自己。

  折夕岚记得世子爷说过,长公主已经答应帮自己。但是在长公主这里,她并没有说肯定的话。

  她的脑海里面层层分析,最后猜想长公主是在考验她值得不值得帮么

  这个念头一出,她非但不害怕,还升起了一股高兴激动的念头。

  她想,诚然,盛长翼是个好人。他过年之后就会离开京都,但还为她留下一个靠山,他说的时候肯定是已经跟长公主打好招呼了,肯定是确保长公主会帮她,所以才说给她听。

  他是为她好,她知晓。

  但是当他离开京都,自己若是真有事情想求救长公主,难道一次一次的,都要靠他的面子么

  折夕岚几乎是一瞬间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她想,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便是她可以因为相信盛长翼而相信长公主,又可以在盛长翼离开后,也能搭上长公主的船。

  而如今,长公主疑似抛来了一张梯子,她踩着梯子,就能到长公主的船上去。

  这比靠着盛长翼的面子隔船寻求帮助更加可靠,也更加让人安心。

  如果这是长公主考验她本人值不值得帮,那真是太好了。因为她看的是自己这个人,而不是盛长翼。

  折夕岚就深吸一口气,低头,手心握紧,再抬头之时,已经目光坚定。她想,试一试就是没错的,就算是试错了,也不过是闹笑话。要是没试过就这般不答话,错失良机,她才会辗转反侧。

  于是,便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但也不能直接说,她便对康定长公主笑了笑,先试探性的道“长公主殿下,我父亲多亏云王举荐,这才有今日。如今,我和幼弟又多承云王世子照应,对他感激不尽。”

  “世子爷方才说,见您如同见他,尽管听吩咐便是。”

  康定长公主就笑眯了眼睛,歪在榻上,拿起身边的美人锤轻轻的捶腿,“所以”

  折夕岚就想,她猜对了。

  她屏住呼吸,大着胆子问,“所以您想把此次的事情换成是秦家做的么”

  康定长公主抬眼看她,突然朝着她招招手,“你来。”

  折夕岚便规规矩矩过去,坐在榻边上,顺从的很。

  康定长公主撑着手歪在靠枕上,问她,“若是我想让你将此事栽赃到秦家的身上,你当如何”

  折夕岚定定的道“我方才回您的时候便已经想过了,世子爷和您的为人,霁月光风,定然不会栽赃给秦家的姑娘。”

  她解释道“虽然您之前对英国公老夫人说您猜着是京都哪个小女娘做的,但是刚刚您也说了,您是跟秦中有仇,而不是跟秦家的姑娘们有仇。”

  折夕岚冷静分析,“所以,您那是告诉我,您没打算对付人家小姑娘。再者,您跟我说父亲,说上一辈的恩怨。而不是说傅师师,说秦家姑娘,让我更加确定这个猜测。”

  她道“如此,我一个小姑娘,跟另外一家小女娘对上,可能还有胜的机会,可是对上秦家老一辈人,却是毫无办法的。”

  她道“我只能听您的吩咐。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自己想不出。”

  长公主却啧了一句,没有让她停下来,继续逼问,“你倒是聪慧那你不怕我让你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你做陷害别人的事情”

  折夕岚定睛看着长公主,依旧恭恭敬敬的,却换上了一副轻松的口吻,笑着道“不瞒您说,我之所以这么快答应,也是想着您不会将这些重要的事情让我做毕竟,大事轮不到我一个刚到京都的小姑娘。”

  但这份回答远远不够,长公主的眼里还没有露出满意。她便不再保留,直接道“傅师师当日惊马之事,世子爷彼时就已经报官,我该说的都说给了京兆府尹。”

  “如今时过境迁,已经无济于事。即便我翻供,或者说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想来也不会被人相信,毕竟,我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您审问。不是三堂会审,只有您一个。我若是真说出什么,也没人相信,反而觉得是您指使。所以,我猜,您其实也不想从我这里得出什么话。”

  所以,事情就很明显了。长公主应该只是试探她的洞察事物的本事,而不是真正让她去做什么。

  康定长公主就哈哈大笑起来,她坐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下面冷,你上来坐,暖和暖和。”

  待遇又升了。

  折夕岚缓缓松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得到长公主很高兴。她应该猜中了。

  因为康定长公主说,“你这个小姑娘,我很喜欢。”

  “很聪明嘛。”

  折夕岚就脱掉鞋子,上了榻。榻上有被子,暖烘烘的。她坐在上面,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康定长公主递了块帕子过去给她擦汗“你猜的没错,我并不需要你真的帮什么。只是看看你是个什么人,聪慧不聪慧。”

  她道“长翼让我护着你,他难得开一次口,我便不好拒绝。但我帮什么人,我总要知晓吧,这才给你挖了陷阱。不过你很机灵,已经避开了。”

  她又端起茶杯喝茶,“只是,我若是真让你做什么事情呢”

  折夕岚便定心道“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就看这代价值不值了。”

  没说做,也没说不做。

  她觉得这个回答可能不是很好,本还要再说的,结果一抬头,便见长公主看她的神色含有悲悯之情。

  折夕岚本该高兴的神情瞬间低落下去。只一刹那,却还是被长公主瞧见了,她问,“你在想什么”

  折夕岚便低声道“在想您方才看我,就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可能那个人的命也不好,可能她跟我太像,所以你看见我这般,便想起了她,想起她,便看见了我将来的悲戚。”

  “你在怜悯我将来的日子不见光日。我便也开始忐忑不安将来相似的命运。”

  长公主一愣,目光越发柔和,她继续问,“还有呢”

  折夕岚就笑了笑,“还有这份怜悯,能不能在你这里多一份承诺。”

  长公主就真的惊讶了,然后大笑出声,似乎极为畅快,她道“我极为喜欢你这个人,就算不是因为长翼,我从现在开始,也愿意关照你的。”

  她正色道“如你所说,这份怜悯,可以换来一次承诺,此誓言天地可听。”

  折夕岚就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就这这么简单

  而此时,外面的傅师师听见这笑声顿时就急了。里面说了这么久的话,她本来就着焦躁,现在听见这笑声,更怕长公主在拿折二寻开心。

  她咬咬牙,想要冲进去救折二。她都能想到长公主怎么骂的折二。毕竟平日里,长公主也是这般骂她,骂得高兴了还要笑。

  她就蹭的一声站起来就往里面冲,一冲进去就跪下,高声道“长公主殿下,这事情跟她没关系,您要骂就骂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榻上两个人都在看她。

  傅师师傻眼了。

  “折二,你怎么去榻上了”

  折夕岚“长公主怕我冷。”

  傅师师呆呆的,“啊哦。”

  康定长公主摆摆手,“没规矩,没让你进来,你进来做什么快些出去蹲着。”

  行叭

  傅师师便转身出去,不过走到门口终于明白过来了,眼睛一红,哭道“殿下,您,您不公平我蹲着腿麻,她却暖着脚,呜呜呜,您也太过分了。”

  康定长公主今日心情好,便跟折夕岚道“我最不喜人哭,你带着她走吧,等我过几日下帖子请你去我府中玩。”

  折夕岚点头,“是。”

  她觉得今日应该是通过考验了。

  她松了一口气。

  她下了榻,带着傅师师往外走,一句话都没有再问。出了门,寒风一吹,傅师师打了个寒颤,凑过去问“你怎么还上榻了”

  折夕岚“不是说了么长公主很喜欢我,便怕我冷着。”

  傅师师就委屈,“在云州时,你也比我更受长辈喜欢。”

  折夕岚没理她。她虽然刚刚极为紧张,但是现在心情还不错,不过依旧有些惶恐。今日事情太多,她回去后要好好想想。

  一路疾步而行,很快就到了宴客的院子里。

  英国公府正好散席,大夫人带着一众人已经在等她了,见了她来,担忧的道“岚岚,没事吧”

  折夕岚摇头,“无事。长公主极为和善,说是很喜欢我,还说他日要下帖子请我去公主府里玩。”

  五夫人和大夫人就对视一眼,拉着她的手道,“那便好,咱们先回家去。”

  折夕岚点头,“是。”

  班明蕊赶紧拉着她的手,“冷吧咦,怎么是暖和的”

  折夕岚冲她笑笑,“回去告诉你。”

  而另外一边,盛长翼坐在康定长公主的马车里面,问“姑母,你没吓着她吧”

  康定长公主就笑,“吓着什么她胆子大得很。虽然紧张,但是很机灵,不但读懂了我的话,还回的很好。”

  “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我很喜欢。”

  她笑眯眯的道“只是长翼啊,我只递了个钩子,她就恨不得立刻甩开你,自己跳到我的船上来,你确定你将来能拿捏住她”

  盛长翼摸了摸新得的弯弓,拿出好丝绸细细的擦拭,“为何要拿捏住她”

  “请姑母给她抛钩子,也是为了她安心些罢了。不然,往后她有事情也不敢轻易找你。”

  盛长翼知晓,随游隼的出现让她十分不安。她刚来京都,本就忐忑,前路不明。再冒出个随游隼,她虽然不说,但是他看得出,她确实如同从前一般,又是全身紧绷的。

  这份紧绷不是他说不用担心随游隼就可以。

  他轻轻叹息,“姑母,平常的小姑娘,你跟她说没有后顾之忧,她就会信你,但这个小丫头不同。”

  “不是她自己的本事做下来的,她不会安心,她虽然信我,却也不会因为信我就彻底安心。”

  “我再好,也是别人。”

  “她得自己有本事才会松下心里那根弦。”

  “可这天下,对女子本就苛责,穷人家的男子还能科举经商,也许将来有发达的一日,但她为女子,便没人给予她这份本事。就如同随游隼之事,她从何去解决呢从何有本事呢”

  “她只能借助我和宴鹤临的手。但这让她更不安了。”

  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的弱处,在这京都城里,比她在云州城里更加受束缚。在云州的时候,来了马贼她可以杀,但是在京都,她能杀谁呢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经历了太多,想的就更多。没人能给她安全感,她想自己给自己,但是茫然的发现,自己做不到。

  盛长翼将弯弓放在腿上,拿出几颗宝石镶嵌,一边做一边道“我都能想到她彻夜不眠的时候,都在叩问心门,审问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安。”

  “她还不太懂为什么,因为她比同岁的人经历的多,却又没人教导,只能算是半知半解,但她这般的性子,哪里会容忍自己半知半解,自然会磕磕碰碰去寻求解释。”

  “所以我来求姑母多教她点本事,给她一个答案,让她少走一些冤枉路,也让她可以睡个安稳觉,”

  康定长公主闻言啧了一句,“盛长翼,你跟你父亲一般,还真是痴情。”

  她笑着道“可我跟你们可不同,跟其他的女子也不同,我府里面首三十几个,你不怕她跟我学坏了”

  盛长翼眼都没有动一下,道“不要紧,她喜欢的不是美色。若她喜欢的是美色,那倒好办了。”

  康定长公主闻言,就露出了一份悲悯之情。

  “是啊,要是喜欢美色就简单了,偏偏,她想要靠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不想靠别人。”

  “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曾经见过一个跟她相似的姑娘。”

  盛长翼“后来呢”

  康定长公主“后来,她死了。”

  盛长翼沉默一瞬,“我不会让她死的。她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掌控,没有任何人可以去左右她。”

  他叹息一声,“姑母,您多费心,至少,您在我离开京都之前得让她明白,嫁给班鸣岐并不是她掌控自己命运的好路,嫁人,也并不是她能摆脱云州杀戮,瘟疫和贫穷,摆脱折松年,摆脱从前那个自己的正确之路。”

  康定长公主便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呢她应该更信你一点。”

  盛长翼摇头“她还是个小丫头呢,如何能明白那么多道理。我跟她说,她也不会信的,我是男人,还是觊觎她的男人,我说了,她总有一日会猜疑,一旦猜疑,就更加不信我了。”

  “她性子多疑多思,且一样一样引着去吧。”

  他轻声道“这个小丫头,她倔的很。非得撞了南墙才回头。但撞墙多痛啊,还是您引着走另外一条道吧。”

  康定长公主就认真问,“我教的话,你也瞧见我如今怎么样了若是她以后不愿意嫁人,更不愿意嫁给你,你当如何”

  盛长翼顿了顿,半响才道“姑母,我恰巧见过她从出生到现在的日子,委实算不得欢喜。如此,她一生欢喜就好。”

  “我也知道姑母身上的肆意,我想,若是她能学得您半分的肆意,看得开些,即便是不嫁我,也无妨。”

  “我并不是一定要拥有她,才算与她在一起。”

  康定长公主咋舌,道“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就试一试。她今日以为得了我的青眼,我再请她去赛马,吃席,她应也不会拒绝。”

  她道“到时候你也来吧别说我不照顾你。”

  盛长翼便毫不迟疑的点头,“好。”

  康定长公主就笑起来,呸了一句,“说得那般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要占为己有。”

  盛长翼一点都不心虚,“谁能在她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之后夺得青睐,是他的本事。”

  “但她懵懵懂懂之际,谁敢下手,我就剁了他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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