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_嫁给白切黑夫君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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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这是葶苈,我的名字

  白日掉进了溪水里,又闹了那么一场,夜里秦葶便烧了起来,她撑着胳膊自炕上坐起来,光着脚下地灌了几口凉水,却也没压住身上的火气,觉得身上好像四处在冒火。

  在她下地的时候何呈奕便醒了,但他不动声色的躺在那里装睡,倒是好奇秦葶要做什么,直到听到水瓢落地的声音,加上一声闷响,何呈奕这才从床榻上起身,提着素日里傻憨的语气唤了一句:“秦葶你在哪呢?”

  那头没有回应。

  他又在炕上静坐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听到旁的声音之后,这才下了炕,才走到水缸边,脚下便踢到了什么,蹲身下去,正是秦葶倒在地上。

  “秦葶,秦葶!”他略显笨拙的摇晃地上的人,才一触到她的腕子,便觉的滚烫的厉害。

  一想白里里她穿着湿衣裳又和刘二闹了那么一场,两厢齐下这便病了。

  将人从地上抱起回到炕上,手又探上她的额头脸颊,无一处不发着高热。秦葶素日里身体不错,一有个头疼脑热便会喝上些姜水睡上一觉就好了,今日事多,显然是来不及,大晚上的他又不知去哪里弄姜,只干巴巴的坐在她身边。

  就算在此时,何呈奕仍是警惕的,冷长清的话一直在他耳畔回转,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他自是不能轻举妄动。

  夜色中的秦葶紧皱着眉,时而咳嗽两声,倒是一副病容,何呈奕知道她不是装的,装也装不得这么像。

  时则秦葶此时已经烧的整个人迷糊了,梦见小时候,梦见和奶奶在乡间一同走,梦见奶奶对自己笑。除此之外,她还梦见阿剩不傻了,牵着她的手在山间跑,梦里的她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梦与现实交杂间,秦葶便开始说胡话,闭着眼嘴里叨叨着什么,何呈奕勉强才听清,只听她道:“阿剩,别离开我,千万别离开我......”

  何呈奕将手再次探上她的额头,又摸了她耳下,好似比方才更烫了,明知她说的是胡话,却仍以试探的心态问道:“为什么?”

  是的,他不懂,他就是不懂,若秦葶若不是何成灼那头派来的,何苦留在这里陪着他吃了两年的苦,丁宽那壮汉可是惦记了她两年,可她好似从未动过心思。

  任何呈奕如何想亦想不通这世间怎会有人肯如此对待一无所有的他,即便是他的手足,留着他的命都是为了羞辱和堵旁人的嘴,这个无亲无缘的秦葶又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问的那一句话秦葶似在梦中好像听到了,她闭着眼无意识的回道:“阿剩......我害怕......自小只有奶奶待我好.......”

  “奶奶现在不在了......”

  “我没有家了....”

  “我只有你了......”

  秦葶从来不知她的阿剩是如何猜测她的,可她晓得自己从年少到如今究竟是如何过的,现在的这个家虽破败,但好歹是可以遮风挡雨之所,她不必再飘了,她真的太害怕孤独了,那种一个人无根无所,今日不知明日的感觉让她惶恐。

  身侧的人沉默无言,她又扯着烧的干哑的嗓子说道:“阿剩,你要一直陪着我啊......”

  不知为何,就在她讲这句话的时候何呈奕的心颤了一下,下一刻,他竟垂下眼皮遮盖了他眼中一半的冷然,即轻又重的应了一句,“好,我陪着你。”

  话落,那头才安然,似又沉沉睡去。

  每隔一会儿他便会摸一下秦葶的额头,可丝毫不见好,何呈奕内心挣扎了几次后终于同自己妥协,轻脚下炕,自砖缝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这小布包里藏着的是冷长清给他的一些药丸,他从前独自在这里生活,生病自是少不了,若病了不吃药只怕也挺不到今日。取了一颗重回炕头,将这药丸塞进秦葶的口中,又给她灌了一些水进去,随后便若无其事的躺回自己的位置。

  次日天不亮时,他醒来见着秦葶满头的汗珠子便知是烧退了,脸色也由异常的红转为莹白,心下稍安,这才穿了衣裳出门去。

  秦葶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上穿的衣裳还有盖的被子皆被汗湿透,不过比起昨夜来,这会儿身子轻快,已经不难受了。

  她坐起身来,见着炕桌那头没人,回想自己夜里跑到水缸那里喝水,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忙扯着嗓子喊人,“阿剩!阿剩!”

  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人,秦葶算了日子才恍然,“今日应该是他去铁匠铺的日子吧。”

  干巴巴的愣了会神儿,仍是放心不下,在她眼中阿剩毕竟脑子不够使,知不知道今日该去铁匠铺都未必,思来想去,她决心去铁匠铺看看。

  铁匠铺暗室中各色早点摆了满桌,就连一块糕饼上面的点花都颇为讲究,比起秦葶做的其貌不扬的野菜饼不吃卖相好上多少,味道强上几倍,何呈奕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松软,无端想起秦葶昨夜的病容,细嚼了几口却怎么都咽不下。

  冷长清瞧出他分心,适时开口道:“这吃食殿下吃着可还可口?”

  一句话便将何呈奕的思绪重新拉回,他下巴微扬,“不错。”

  “昨日的事,已经有人报于微臣了,要不要臣将那不知死活的刘二......”剩下的话冷长清未喧之于口,而是以掌为刀,在颈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其意不言而喻。

  “将军有刀不斩草蛇,暂且留他几日,日后再杀也不迟。”他说这话根本就不是推辞,刘二那种人,定是要死的。

  “是,”冷长清应下,随即又道,“还有一事,臣要禀告殿下,先不久臣同您说过,魏相长孙女入宫为妃不久便不明不白的死了,有人传言是被何成灼的宠妃所害,可这件事魏家始终得不到个公道,甚至没个像样的说法,自何成灼登基以来,本就多受打压的魏氏一族对此更是不满。臣与魏相之子交情颇深,魏家早就有弃暗投明之意。”

  “这是好事。”何呈奕面色沉静,将手中糕饼放下,“魏相是三朝老臣,当初何成灼起宫变之际,魏相对他颇有微词,何成灼对他不满也属应当,只是这何成灼过于愚蠢,魏相虽上了年纪,可魏相之子正当壮年,手里还有些兵权,他不该得罪的。”

  “这正是症结所在,何成灼打压魏氏,已经开始渐削魏家兵权,这也是为何魏家会下定决心要转投您,这么多年,我与您的旧部里应外合,您在此处慢慢织网,终等到今日了。”

  “只不过......”冷长清话说一半便有些犯难,“只不过魏家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何呈奕问。

  “魏家之意,若扶持您上位,需要立魏家小女魏锦心为后。”冷长清一顿,“不过臣以为,这并算不得什么,魏家如今在朝中进退两难,他若要反,定要先向您讨颗定心丸,以保自家后路,臣觉得这交易倒是划算,魏家在朝中有威信,有魏家帮扶,一切可事半功倍。”

  听了这个条件,何呈奕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就在敲了第三下的时候忽而冷笑一声,“不就是个后位,这有何难。”

  何呈奕眼中,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在他这里是不可交换的。

  冷长清便知他话中之意,便是允了,他这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松下,便听暗门那头有人轻叩两声。

  他忙起身走向暗门处,小声询问:“何事?”

  门外人说道:“大人,那个叫秦葶的来了,说要找殿下。”

  “知道了。”冷长清转身回到桌前,“是秦葶来了。”

  这倒让何呈奕很是意外,怎么今日偏就突然找到这里来了。

  为防节外生枝,何呈奕从这间暗室中出去,当伙计将秦葶引入铁匠铺的杂间时,她正瞧着她的阿剩蹲在地上理杂物,脸上蹭了几道灰,身上也多多少少染了污渍。

  一见他在此,秦葶一直放不下的心终于似一块石头落地,阿剩抬眼瞧他,反应有些迟钝,随后一双眼亮晶日的,站起来便唤道:“秦葶!”

  “我不放心你,便来看看,见你在这里干活我便放心了,”随即,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野菜饼,还透着热气,她取出一个递到何呈奕的面前,“早晨没吃东西便走了,哪有力气干活,把这个吃了!”

  何呈奕抬手便要接,秦葶先一步发现他的脏手,拿着野菜饼的手忙躲开,随后送到他嘴边,“手太脏了,我喂你吧!”

  他乖巧听话的咬了两大口,看起来真的像是饿坏了一般,腮帮子鼓鼓的,似忙着存食的松鼠一般。

  瞧着他这吃相秦葶便笑了,还不忘叮嘱,“慢点吃,别噎着!”

  二人有吃有笑,这场面远远瞧着倒是温馨,皆落于暗门缝隙处的一双眼中,冷长清上下打量着这个叫秦葶的姑娘,若有所思。

  两个野菜饼下肚,秦葶将巾布收好,“吃完了便好好干吧,今日我去赶集,待我回来在外面等你,咱们一起回家!”

  “好。”无论秦葶说什么,何呈奕都一口应下,绝无二话。

  因为何呈奕在铁匠铺做工的缘故,秦葶对这里每个人都十分客气,一方面是感激他们肯收下阿剩做工,一方面也是盼着他们能对阿剩照拂一些。

  待秦葶走后,何呈奕便迅速摘下面具,撤下周身一股傻气,扭身入了暗室。

  刚狼吞虎咽的塞下两个野菜饼,何呈奕觉得吃食都顶到了嗓子眼儿,用了一杯温茶才勉强压下,野菜的滋味不断散在胸腔里。

  瞧出他面有难色,冷长清在身后神色复杂地说道:“真是难为殿下了,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多少了。”

  “是啊,没有多少了。”何呈奕稍抬眼皮,暗室中的烛光照在他淡蓝的眼白之上,有光闪闪,却又有一抹晦暗。

  果不其然,今日下工,秦葶当真就在铁匠铺不远处等他,他一见了人影便摆出一副欢喜的恣态,两手端着朝她跑去,而后两个人笑着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此时夕阳推着两个人的背行走,二人行在田埂间,秦葶突然侧头瞧着他,何呈奕的鼻梁生的高挺,肤色又泛着一股冷白,在秦葶眼中,倒颇有些富家子的气质,不由又让她想起昨夜病时做的那个梦来,梦里的阿剩神色清明,完全就是个正常人,看她时的眼神深情又温柔,莫名让秦葶心口发紧。

  何呈奕突然扭过头来对上她的眼,这样的对视让秦葶一下子破了功,忍不住笑了,她突然自说自话起来:“是啊,若是那样的你,哪里会轮得到我啊,只怕是村里有多少小娘子要嫁你这俊俏的小郎君呢!”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别说傻子听不懂,就连何呈奕这个正常人亦不晓得她在说什么。

  目光朝路旁一瞥,秦葶忽又停下步子,拉起何呈奕的手,指着路旁一堆开着小黄花的乱草问:“阿剩,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何呈奕摇头,“不知道。”

  秦葶大步走过去,弯身折了一棵拿在他的面前晃晃,“这叫葶苈子,是一味中药,随处可见,奶奶告诉我,我出生时,她便在院子里见到一株葶苈子,所以给我取名叫秦葶,她希望我能像葶苈子一样,在哪里都能活,又对人有益。”

  “我娘怀我的时候,我爹给人做工时出了事,后来不久,我娘也没了,是奶奶一个人将我带大,”她说这番话时头压的很低,虽看不到她的眼,却能瞧见她微红的鼻头,是在强忍泪,每每提起她的奶奶她就是如此,“阿剩,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世,但是我想,你也是个可怜人,大约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我觉得你良善,你比那些人都要好。所以我乐意同你在一块儿。”

  秦葶再次拉起何呈奕的手,将他掌心摊开,把那株还开着花的葶苈子放在他的掌心,“记着,这是与我名字有关的草药哦!”

  “嗯,我记住了。”眼前人回答的很是真诚恳切,这两年来,他竟是头一次晓得她的名字是哪个葶。

  秦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一双眼亮晶且清澈的望着何呈奕,何呈奕却只盯着自己的手掌,不敢去对她热烈真挚的目光。

  那句良善,他不敢当。

  却又那么一瞬间,有个念头在他心头激起,待他事成,无论秦葶是否是何成灼派来的,他都可以不计较,他乐意给她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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