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他还没死,我去烙饼_哑夫
读啦小说网 > 哑夫 > 第四十五章 他还没死,我去烙饼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四十五章 他还没死,我去烙饼

  ??第三日一早,霍安和上次出去围猎一样,背着大弓和行囊,苏换抱着一套换洗衣裙,带着达达和小二去送他。

  这次,苏换借住在宝丰家,霍安把达达和小二都留给了她。赵敢也遵守诺言,头一晚便让阿罗换了便装,趁着夜色住进了宝丰家。

  清晨的村子还很静,没什么人。霍安牵着头晚阿罗骑来的马,慢慢向村东口走去。

  苏换觉得他今日脸色黯然,似是没有睡好,眼中还有血丝,她看四周无人,紧走两步,拉住霍安的手。

  霍安转过头来看她,她踮起脚尖便往霍安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红着脸推他,“你快去快回。”

  嗯,苏换姑娘今天很大方呐。霍安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转身上马,动作娴熟,姿态从容。苏换看得很是羡慕,哦,霍安大爷他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霍安向她挥挥手,示意她快回去。

  苏换听话地唤了达达和小二,转身向宝丰家走去。一直到不见她背影,霍安才提一提缰绳,掉过马头,扬起一鞭,奔上大路。

  苏换走近宝丰家时,却听见宝丰娘说,“唉唷可真好看,谢谢你了,好孩子。”

  一个少女柔声道,“不用谢,阿婶,我先回去了。”

  苏换慌忙后退一步想躲起来,但很不幸,达达和小二已叫起来,她赶紧喝止它们,按照霍安教的办法,伸手去拍它们的头,果然它们便安静下来,炯炯有神地坐在原地。

  但花穗已经走出来了。

  苏换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低声道,“花穗……”

  花穗冷冰冰看她一眼,低头从她身边走过。

  苏换急忙转身,“花穗,你等等。”

  花穗背影一顿,苏换急忙追过去,鼓足勇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花穗沉默半晌,忽然转过身看着她,“霍小四,你的对不起,我不要。我的心思你早就明白,我什么都给你讲,你有很多机会告诉我实情,但你没有。霍安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我比不上你,却也不会恨你,不过是断了念想,但你偏偏什么都不说,看我厚颜无耻,看我被他拒绝,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我居然还想做你嫂嫂,我真是恬不知耻。”

  苏换低头扭着自己的手,没法说出话来。

  羞涩的小花愤怒时,也可以全身长满刺。

  花穗冷冷道,“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转身而去。

  苏换呆立半晌,转过身,却见宝丰默然立在那里,他向她招招手,“来。”

  苏换忍住眼泪走过去。

  宝丰劝慰她,“换成你,你也会伤心生气的。”

  苏换点点头,不安地扭怀里的布包,“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之前真没想过会这样,我原本想避一些时日就走,霍安他也赶我走,可是我无路可走,只好厚脸皮地赖着他,我也没想过要和花穗抢……”

  她越说越乱,平日的伶牙俐齿全然没有,“后来……后来也不知怎么了……我本来想找机会告诉花穗,霍安他没那意思,可……可没来得及……”

  宝丰温和地笑笑,“这种事原本就不可预料。你也算不得抢,霍安他很喜欢你。以后花穗会想明白的,没事。”

  苏换抽抽鼻子,点点头,招呼达达和小二进去。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个人喜欢她,还不是二世祖。

  最关键的是,喜欢她的人,是她喜欢的霍安。

  这是何其幸运。

  忙忙碌碌中,苏换渐渐将这些心事放开,日子总是要继续的。她勤劳地帮宝丰娘做事,中午主动烧饭做菜,吃得大家都赞不绝口。

  躲在屋里的阿罗也跑出来吃饭,他爱说爱笑,边吃边羡慕,“霍姑娘,你堂哥好口福,天天都能吃你烧的菜。”

  苏换有些不自在。她堂哥不仅吃她烧的菜,还吃她的嘴,这算不算好口福?

  达达和小二饭量大,苏换很不好意思,按着霍安的叮嘱,饭后在厨房里将一两银子偷偷塞给宝丰娘。

  宝丰娘连连推脱,“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宝丰正提水进来,笑道,“娘,没事,你就收下。就霍安那身本事,挣那五十两银子是铁定的。你这时不收,霍安回来也会给你送来。”

  宝丰娘是个朴实人,“可也用不了这么多呐。”

  苏换其实也好心痛,她真是米虫加废物,还尽招妖蛾子,这让她很担心以后霍安会讨厌她,于是去缠着宝丰娘问,村里的姑娘媳妇们,她们平日都做些什么事。

  宝丰娘说,除了干活带孩子,便是做绣品去卖。

  苏换眼睛一亮,前两样她不行,后一样她行的,女红这种东西,她从小就学。苏老爷有钱,又想着让三个女儿成器一点,请的都是极好的绣师。

  苏换这种不成器的孩子,自然比不得她二姐三姐的巧夺天工,可绣个帕子香囊鞋面子什么的,那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她找宝丰娘讨了绣品,一连两日都勤奋地绣帕子香囊。

  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阿罗有些坐不住了。

  按照赵敢的吩咐,他晚上得警醒些,白天不能出门,只好窝在宝丰家小屋里睡觉,睡得头重脚轻,闲得乱扯头发。

  他想,霍安去令丘山打虎,整个桃花村都知道,若那马二元真是贼心不死,一听说霍安走了,还不得赶紧来抢他堂妹。不得赶紧来抢他堂妹。

  他又接着想,既然这样,偷偷回城一趟不碍事吧,赵敢带队去打虎,留下媳妇孩子在家。嗯,他得回去探探嫂子,然后再偷溜回衙门,探探他们打虎的情况。

  于是他将想法与宝丰讲了,约定一早回去,晚上回来,也不会打眼。

  宝丰自然客气地随他去。阿罗虽然是赵敢派来顾看苏换的,但怎么着人家也是个捕快,难不成走哪里还要征得他同意?

  于是,霍安走的第四天一早,阿罗偷偷溜回城里。

  夜幕降临时,他如约回来了。

  宝丰一家正在吃晚饭。他敲门进院子后,摘下头上斗笠,向宝丰招招手,示意他出院子去。

  苏换看他一眼,觉得他脸色似不大好,顿时心里一紧,没了胃口,胡乱扒着碗里的饭粒。

  片刻后,宝丰神色如常地回来,继续吃饭。阿罗跟大家打个招呼,只说已吃过,跑进小屋里睡觉去了。

  吃过饭,苏换没和宝丰娘抢着洗碗,而是尾随宝丰到了院子外,见四处无人,赶紧低声问,“宝丰,阿罗跟你说什么了?”

  宝丰道,“他说,庆余城前两日出了一桩新鲜事,马二元去飘香苑找他相好的,不慎从二楼窗户栽了下去,摔破了脑袋,这两日都昏着。”

  苏换顿时很不厚道地窃喜,“啊?”

  宝丰看看四周,低声道,“你是不是想他死了?”

  苏换赶紧点头。

  宝丰摇摇头,“我倒是很担心他死了。他死了,马老二一定会大动干戈,与他有过节的人,都可能会被查或被报复。这样对你堂哥不好。”

  苏换一惊,“你什么意思?”

  宝丰慢慢道,“马二元是在你堂哥离开的前一日晚上,出的意外。”

  苏换捂了嘴后退一步。

  难怪霍安临走那日清晨,看着十分疲惫。

  宝丰道,“回去安心睡觉,听了便忘了。”

  苏换点点头,呆呆转身回院子。难道真是霍安?

  她心乱如麻。

  一样心乱如麻的,还有宝丰。

  他蹲在院门口,盯着黑暗发呆。

  阿罗带回了两个消息,一个是马二元摔下楼,昏迷不醒,一个是霍安被老虎扑下山崖,不知所踪。

  第二个消息他没法跟苏换讲。他感到不安而苦恼,如果霍安回不来,霍小四怎么办?

  这姑娘的来历他不知道,但很明显,她无家可归,唯一所盼,便是霍安。

  第二日一早,竟然下起了雨。『言情小说吧』

  苏换从屋里出来时,发现院子左下方的柴房门开着,阿罗站在屋檐下,仰天望雨。

  阿罗也看见了她,有些腼腆地点点头,“霍姑娘。”

  苏换笑眯眯道,“捕快大哥,你今日起得好早。我去做饭,等会儿一起吃早饭。”

  阿罗道,“霍姑娘叫我阿罗就好。”

  苏换点点头,转身走去厨房,升火做饭。

  正忙着揉面团,忽然觉得厨房门口似有个人。她转过脸一看,是阿罗蹲在门边,欲言又止。

  她好奇道,“你饿了?要不我先烙两张饼给你吃?”

  阿罗摇摇头,面色显得有些忧郁,“不急。”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霍姑娘没有其他家人了么?”

  苏换手上一顿,继续揉面团,“没有。”

  阿罗道,“我听说霍兄弟长年上山打猎,并没有置田地?”

  苏换嗯嗯两声,心里很纠结。啊啊啊,这阿罗不会是将连三叔那日有意做媒的事当真了吧?

  阿罗说,“我觉得吧,如果今后姑娘手上有笔银子的话,还是购置些田地稳妥些,便是姑娘做不下,也可以请长工。”

  苏换头也不抬,“这些事我哥晓得办。”

  阿罗道,“你总不能靠你哥一辈子。”

  苏换这次真正停下了揉面,扭过头看着他,“阿罗,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罗撇开目光,拍拍衣服站起来,“哦哦,我的意思是说,你哥终归是要成家的。”他仰头看看天,“咦,这个时候就下雨了,难道今年梅雨季提前来了……”

  他自言自语着走了。

  苏换皱着眉头,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阿罗像溜走,而且言辞吞吐目光闪烁。

  她丢下面团,手也不洗,便跑到院子右边一间偏屋前敲门。

  宝丰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时,便看见苏换高高扬起,正要落在门板上的粉拳,她挽着衣袖,满手臂面粉,气喘吁吁,双眸灼灼,盯着他,“宝丰,你昨晚是不是有话没告诉我?”

  宝丰摇摇头,“没有。”

  苏换咬咬嘴唇,“你还骗我,我都知道了。阿罗说,霍安他出事了。”

  宝丰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他仔细看苏换,这姑娘面色很白,眼有泪光,说话语气凿凿。

  对面传来阿罗慌乱的辩白,“我没有跟她说。”

  哦,宝丰捏捏眉心。

  原本宝丰以为,苏换这样的小姑娘,一听到霍安跌下山崖,第一反应就是哭。但他不知道,这是朵奇葩,和一般小姑娘不一样。

  她静静听完,转头去看缩着脑袋悔过的阿罗,“你的意思是,霍安跌下山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罗点点头。

  苏换松口气,“那他还没死。我回去烙饼。”

  她说完,转身又走进了厨房。留下宝丰和留下宝丰和阿罗站在屋檐下面面相觑。啊啊啊,姑娘,你这样显得我们两个很不淡定好不好?

  苏换姑娘一声不吭烙了一大箩饼,最简单的葱花面饼。屋子里默默坐了一桌人,她低着头大口大口啃饼,又各扔了两张给达达和小二。

  宝丰娘看她大口大口闷头啃饼的模样,担忧地劝慰,“好孩子,别担心。你哥是我们瞧着长大的,十二岁不到就跟村里猎户去山上打猎了,十五岁便独自进山了,不怕……”

  苏换吃饼不说话。

  阿罗咬着饼站起来,“我…我回城去办点事……”

  苏换抹抹嘴站起来,“等一下。”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宝丰眉头微皱。太安静的苏换,大家都不适应。

  片刻后,苏换又跑回来了,手里挽着一个布囊,将懒洋洋趴在地上的达达和小二唤起来,目光炯炯地将阿罗看着,“走吧。”

  阿罗差点一口被饼噎死,“走哪里去?”

  苏换平静道,“你带我去令丘山,我要带着达达和小二去找我哥。”她拍拍布囊,“我干粮都备好了。”

  宝丰撂下手里面饼,“胡闹。”

  苏换转过头,眼睛黑黢黢地发光,“我没有胡闹。他生,我要找到他的人,他死,我要找到他的尸。达达和小二是他养大的狗,它们能帮我找到他。”

  她顿了一顿,十分郑重地说,“宝丰,我不会让霍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山林里。”

  阿罗猛一砸拳,凛然道,“好,我带你去!有你这样忠义的妹子,我替霍兄弟感到高兴。”

  宝丰又捏一捏眉心。哦,阿罗你看不出来么,这姑娘不是要去找她的哥,是要去找她的情郎。

  不过,天下又有什么,能阻止一个要去找情郎的姑娘呢。

  于是,他们出发了。

  宝丰没法,只好喊上了冬河,加上阿罗,三个人陪着苏换一起去,感动得苏换泪眼汪汪,“霍安要活着,我一定让他感谢你们。霍安要没活着,我也一定烧纸去告诉他,你们都是好人。”

  宝丰恨不能立马揪住霍安问,霍安,这不走寻常路的姑娘,到底是哪点迷住了你?阿罗回城弄了一辆灰篷马车,载着几人,飞快地往庆余城北而去。

  大雨下得稀里哗啦,今年的梅雨季来得很不温柔。苏换忧伤地蜷坐在车里,摸达达和小二的头,“我对不起你们。”

  如果不是她,霍安未必会答应去杀老虎。

  达达抬起头,用黑圆的眼睛看她,然后伸出半拉舌头,很不温柔地舔了一下她的手。

  在灰蒙蒙的雨雾中,令丘山显得高远而神秘,一眼望去,黑黝黝的林木遍布全山。

  雨小了些,达达和小二先蹿下车,使劲甩了甩头,两耳一竖,显得精神百倍斗志昂扬。它们是经验丰富的猎犬,见着荒山野岭总是莫名兴奋。

  宝丰和冬河也跳下车,然后对正扶着车壁要下来的苏换说,“小四,你留在车上等消息。”

  苏换不理他们,自顾自往下爬,“你们放心,我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小姐,这种山,深更半夜我还一个人到处跑呢,放心,我有经验。”

  阿罗跑过来,佩服道,“猎户的妹子就是不一样。霍姑娘你是巾帼英雄。”

  宝丰和冬河双双无语。

  巾帼英雄苏换站在雨中,眯眼瞅眼前的大山。

  霍安,你等着我,上次你从山里捡回我,这次,我要去山里捡回你。

  在山里走了半日,雨越来越大了,苏换跌了一个跟头,粉裙上沾了大片黑泥,一双鞋也浸得泥泞不堪。

  宝丰拉住她,不再让她往前走,问阿罗,“阿罗,你不是说赵捕头他们还在山里么?怎一点动静没有?”

  阿罗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这山大得很,我怎么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跑在前面的达达伸头叫了几声,忽然往前跑去,小二也紧跟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慌得苏换大声喊,“达达,小二!”

  冬河背着长弓和箭壶,赶紧追着二狗而去。

  片刻后,他又跑了回来,摇摇头,“不见了。我看这样找不是办法,这山里野兽多,雨又下得大,我们人少,万一碰上野兽很危险,搞不好还没找到霍安,我们先出事了。”他转头去望阿罗,“阿罗,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到赵捕头他们?”

  宝丰也深表赞成。

  阿罗想了想,眼睛一亮,去揪了一片巴掌大树叶,卷了卷,放进嘴里鼓腮一吹,顿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换扶着树,茫然看前面深邃的山林,心乱如麻,山这么大,霍安他不会说话,如果他跌伤了,不能走不能动,也没法呼救,这该怎么办?

  阿罗吹得腮帮子都酸了,大山林还是沉寂无声。

  达达和小二再也没回来。

  四个人淋得湿透。苏换已冻得口唇发紫,宝丰沉吟片刻道,“我们人少,先下山去。回去和连三叔说说,发动村里的壮年男子,一起上山来找。”

  冬河望望阴沉的天,也只好点点头。

  但苏换抱着一棵树不肯走。

  冬河急了,“小四你怎么这么蠢呐,就你这个样子,你哥还没找到你先没命了。”

  苏换眼泪汪汪道,“他昨天就跌下山了,现在已过了一天一夜,等你们找来人,他没摔死也饿死了。再说,山里野兽多,人家也未必人家也未必愿意来帮忙。宝丰,我们再找找,找到天黑还没找到,我就回去。”

  宝丰和冬河对看一眼,默然无语。

  于是又走。

  到日落时分,终是无果,甚至连赵捕头他们也没遇上,而达达和小二,也消失在山林中。

  一路上,苏换都在拼命喊达达和小二,一直喊到声音嘶哑,她哆嗦着哑声和宝丰说,“小时候,我爹找道士给我批命,那道士说我命不好,太硬,是不是我克着了霍安?连着达达和小二也克了……”

  宝丰看她一眼,“别胡说。”

  雨已停了,天将黑,一行人只好默然下山。

  从山脚一片林子里走出来,天已黑,不远处似有火把闪闪,隐有人声。

  阿罗喜上眉梢,一指那方,“快看,那边有人。”

  几个人赶紧地跑过去,阿罗眼尖地瞄见了人群中身材高大的赵敢,跑过去兴奋地喊,“大哥,大哥……”

  围聚在一起的村民们纷纷让开一条道,用惊奇的目光迎接这全身湿透泥泞不堪的四个人。

  赵敢闻声转过来,看见飞跑过来的阿罗时皱了皱眉。阿罗不该在桃花村吗?

  阿罗跑到他面前,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东看西看,“大哥,你们什么时候下山的?霍兄弟呢?对了,老虎杀死没有?”

  赵敢偏偏头,认出后面三个人,桃花村的两个后生,哦,还有霍安的妹子。

  他低声责问阿罗,“怎么把小姑娘也弄来了?”

  阿罗道,“大哥你不知道,这霍姑娘是个有情义的,一定要来寻她堂哥。在山上走了大半日,也没叫个苦累……”

  赵敢懒得听他聒噪,推开他,大步走到宝丰面前,“你们怎么来了?”

  宝丰拱拱手,正要说话,垂头站在他身后的苏换却先开口了,“赵捕头,霍安他在哪里?”

  赵敢看她一眼,但见她一张脸冻得乌青,头发和衣裙湿得水里捞起来一般,愧然半晌,轻声劝慰,“姑娘,你去村里歇着,换身衣服。你放心,霍兄弟我们一定找到。”

  说完,他转头交代了阿罗几句,又招招手,示意宝丰和冬河走到一边,与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过身,啪的一击掌,环顾四周举火把的村民一圈,“各位乡邻,这番衙门征集十名优秀猎手上山剿虎,也是为着大家的安危。可不幸有位好兄弟与那恶虎一起跌下了山崖,如今生死不知,还望各位仗义相助,帮个手,随我们上山去找找。”

  谁料,他话音落,却是鸦雀无声。

  众村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是不动。

  夜黑,山深,恶虎也许还没死,谁入山谁有风险。

  冬河见状,冷笑一声,“都是些缩头乌龟。”

  苏换却在这时,发着抖从阿罗身边走出来,“各位阿叔阿哥,我叫霍小四。”

  她微低着头,声音十分清脆,“被老虎扑下山的是我堂哥,我总觉得他没有死,但他不会说话,如果他跌伤了,也没法呼救……”

  众人看向这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但很快,人群隐隐有了另一种骚动,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望向苏换身后,渐渐目瞪口呆。

  苏换低着头,仍在说话,“所以我求求大家,帮我找找他,山里这么黑这么冷,无论生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那里……”

  冬河走来扯扯苏换的衣袖,轻声喊,“小四。”

  苏换怔了怔,猛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狗叫。

  她慢慢转过身。

  天太黑,霍安用藤绳拖着一颗鲜血淋漓的老虎头,背着长刀,瘸着右腿,慢慢从远处走过来时,人们都还没觉察到。四处静谧,他在这一片静谧中听得那个声音慢慢说,无论生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那里。

  达达和小二活蹦乱跳地冲向苏换。

  苏换哇的一声哭。

  后来,她梦见过这一晚很多次。火光里,霍安满身血污地站在那里,腰还是直,眼还是黑,面容沉静,一如跋涉千里穿越风霜从战场归来的勇士。

  于是苏换姑娘飞奔向她的勇士。

  以致于达达和小二与她迎面错过时,有些犯懵,刹不住地冲向人群。哦,这姑娘这么激动,不是来抱它们的吗?

  霍安微微张开双臂,接住了奔进他怀里的姑娘。他微蹙眉心,哦,苏换姑娘你太奔放太热烈了,他胸膛上被老虎抓出的伤口,被她一撞,痛得他冷汗淋漓。

  众人都傻了。

  首先,被猛虎扑下山生死未卜的人,提着一颗老虎头,沉默地彪悍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次,那楚楚可怜的小姑娘,那不是你哥吗?你抱你哥是不是太奔放太热烈太缠绵了一点?

  冬河眯眯眼,戳戳宝丰,“这兄妹,有奸情吧?”

  阿罗好伤心。

  又漂亮又忠义的巾帼英雄霍小四,原来和她堂哥有奸情。霍安太累,倒进马车车篷就一头沉睡过去。

  苏换坐在他身旁,忧心地看他沉睡的面容,“他全身都是血,会不会死呐?”

  冬河笑嘻嘻地歪过头去,“霍小四,他死了,你会不会殉情?”

  苏换抬头看他,认真严肃道,“他死了我会把他埋在院门口那棵桃树下,天天给他浇水,等夏天结桃子了,我给你送两颗最大的去。你吃着桃子缅怀霍安,你觉得怎么样?”

  冬

  冬河笑容一僵。

  霍安,原来你喜欢重口味姑娘。

  宝丰无奈地笑笑,“好了,别闹了。我看过,霍安的伤不算严重,他能走能抱,说明没伤到筋骨,回去找麻伯来上些药,养些时日便好。”

  苏换噗嗤一声笑了。

  冬河恼羞地挠挠头,“霍小四,你这个没义气的,我们陪你爬山淋雨摔跟头,你跟你堂哥有奸情,居然都不透点口风。”

  苏换姑娘毫不羞涩,郑重又大方地说,“他不是我堂哥。我要嫁给他的。”

  啊啊啊,坐在前面赶马车的阿罗两肩一垮。

  坐在他身边的赵敢望他一眼,“你怎么了?”

  阿罗奄奄一息道,“昨晚我梦见我娶媳妇,结果还没拜堂,天就亮了。”

  赵敢哈哈大笑,心情大好,搓着手掌道,“这霍安,不错。”

  霍安杀虎归来的消息,天刚亮就传遍了桃花村。

  大家议论纷纷,轰轰烈烈,宛如自己上山打了虎,大体流传这么三个版本:

  霍安被老虎扑下山,搬起巨石将老虎砸死了。

  霍安被老虎扑下山,和老虎同挂在一棵老树上,就在那棵树上拔箭刺死了老虎。

  霍安被老虎扑下山,老虎在下他在上,好吧,直接将老虎压死了。

  但无论怎样,是霍安杀了老虎,最终提着一颗老虎头,浴血归来。

  彼时,霍安正躺在床上养伤。换过干净衣服的苏换正拧热帕子给他擦手,一边絮絮问他,“霍安,他们说的这三个版本,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霍安眉目温和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苏换看他掌心里红黑交错的血痕,忍不住心痛道,“霍安,不管是哪个版本,以后这种打虎的危险差事,你都不要接了。阿罗那日说,购置些田地稳妥些,我觉得有道理,你说呢?”

  霍安点点头。

  苏换又絮絮说,“下了场雨,院子外那菜园子的菜长了不少,我去揪两棵葱,烧葱花蛋汤给你喝。”

  她说完,放下帕子,拿了一枚针,抓起霍安的右手,仔仔细细为他挑指甲缝里的黑泥。

  睡过一觉又洗漱干净的霍安,这时神清气爽,半躺在枕上看苏换为他挑指甲缝,她侧身坐着,半干半湿的乌发用竹筷随便挽在脑后,露出白净的脖颈和粉红的耳垂,一低头,那截脖颈就弯成优美的弧线。

  霍安觉得,怎么着也该犒赏一下自己,这次杀虎暗涌激荡,另有险情,只不过这些,都用不着告诉她。

  这么想着,就不由自主地坐起来,俯过身去,亲了亲她的耳垂。

  苏换姑娘瞬间不淡定了,红着一张桃花脸,低着头,睫毛扑朔,“你……别乱动啊,小心针扎着你。”

  霍安从她手上取过针,轻飘飘地弹落在地上,然后偏过头去啃她的嘴,苏换想推他又想起他胸前有伤,只好往后仰,“霍安,养伤不是这么养的……嗯嗯……唔……”

  雨后初晴,有一缕淡淡的阳光照进来,达达和小二在院子里摊开四肢,懒洋洋地晒太阳。

  苏换的脑子有些发昏,身子有些发软,连头发也散了。霍安这个人闷不作声,做事却狠,就连今天啃她也啃得狠,她喘不过气,伸手去挠他脖子,霍安挪开嘴,她吐口气去看他,却发现他黑黝黝的眼睛里闪动着奇怪的光泽。

  还有,这个姿势也不大对,为什么躺在床上养伤的人变成她了?

  正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一只爪子趁她神智凌乱,试探性地蹭了蹭不该蹭的地方。

  “霍安,你手放哪里呐?”

  苏换觉得胸口痒,瞬间窘得脸皮差点飚血。那爪子赶紧挪开。

  院子外有人喊,“霍安,麻伯来换药了。”

  两人赶紧分开。

  苏换嗖地跳起来,捡了枕头上的竹筷,一边挽头发一边往外走去,心跳得嘭嘭响。

  这个霍安,脑袋没摔坏手脚没摔断,倒把胆子摔肥了,光天化日居然动手动脚偷袭她。

  麻伯背着一个药篓子,和宝丰站在院门外,不敢进院子。苏换急忙赶了达达和小二进柴房,迎出去笑吟吟喊,“麻伯。”

  麻伯看一眼苏换,哦哟不得了,这姑娘红扑扑的桃花脸好艳丽,村子里都说霍安堂妹貌美如花,闻名不如见面,果真如是呐。

  宝丰心里暗道,大白天的这霍小四桃花脸红得不正常,难道又在啃?话说他是有事来找霍安,万一霍安他啃得脑壳发昏怎么听得进去?

  苏换跑到院子外扯了两棵葱回来,正好听见麻伯说,“哦,不碍事,腿没伤着骨头,静养些日子就好,从脉象看,也没什么内伤,就是气血有些躁动。”

  苏换咬牙切齿想,他不是一般的气血躁动。

  麻伯换过药就走了。

  宝丰留了下来,坐在床前道,“冬河媳妇回娘家时听说,那摔破头的马二元醒了,如今在城里宅子养着,嚷着要报官,说是有人打晕他后将他扔下楼的。”

  霍安眸色清冷深黑,拿过床头的木牌和炭条,写:

  “我不是被老虎扑下山的。”

  宝丰大吃一惊。

  霍安抹了字,继续写:“我躲得开,老虎扑不了我。有人趁乱打了我腿一棍。”

  宝丰面色一凛,“赵敢?”

  霍安摇摇头,继续写:“我觉得他还行。不过他手下的人,有渣的人,有渣滓,大概被收买了。”

  宝丰点点头,“我瞅着那阿罗也是个实在的。”

  他蹙眉想了想,“马二元?”

  霍安抹了字慢慢写:“那晚看过戏,有二十个打手半路拦截,被我打发了,他自然忌恨在心。杀虎这事动静大,他应是在我去之前就安排下了。所以,我不动他他也要动我,不过我尚未想过杀他,他却要杀我。”

  宝丰沉默半晌,“霍安,你一切小心。”

  霍安慢慢抹木牌上的字。

  宝丰道,“你准备娶她?”

  霍安怔了怔,抬起头看他。

  宝丰站起来,眨眨眼,“赶紧的。连三叔又来找我娘了,紧着我娘给你那姑娘说门觐州的亲事,说她招妖蛾子,不能留着祸害了你。”

  说完,他哈哈大笑。

  苏换听到笑声,捏着棵葱跑进来问,“宝丰,你们说什么这么好笑?我也要听。”

  霍安含笑看她一眼。

  怎么办,她已经把他祸害了。

  到晚上时,苏换和霍安发生了争执。

  霍安要回偏屋去睡觉,但苏换认为他全身是伤,不宜睡地上,地上寒,于是坚持要他睡正屋,换她去睡偏屋。

  霍安懒得跟她争,起身来瘸着腿就往外走。

  苏换哼了一声,跑去坐在门槛上耍无赖,“那我今晚就在门上坐着。”

  霍安苦笑,沉默了半晌,去偏屋拿了钥匙,向她招招手,走到右侧偏屋前。

  苏换一看,好奇心顿时膨胀得要爆炸,赶紧提了灯,凑过去看。

  门打开,一种特有的年深月久的房屋气息迎面扑来,还混着一种淡淡的香烛味。

  烛色柔和地照亮这个房间,青石地面,布幔绣床,一张红木梳妆桌,一只乌漆圆筒凳子,如不是桌上供着一只黑漆牌位和一簇香烛,看得出,这是一个干净简单而不失温馨的女子房间。

  布幔是淡青色,锈了暗紫的枝蔓,洗得有些发白,但幔子上垂着的两只紫色双心丝绦幔钩,精致美丽,显出了绣床主人的蕙心兰质。

  先妣姜氏朱雅。

  苏换望着那几个字,不敢进去,小声问霍安,“你母亲的房间?”

  霍安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青纱灯,走过去放在桌上,然后慢慢点了一柱香。

  苏换背挨着门,小心翼翼地跨了一步进来,“霍安,你娘的名字真好听。”她顿了顿,“我听花穗说,春婶婶说你娘生得可美了。”

  霍安点好香,走过去用幔钩挽起床幔,指指床。

  苏换赶紧摆手,“你娘的床,我不能睡不能睡。”

  霍安没法,示意她去拿了木牌来,写道:“那我睡这里,你安心回去睡吧。”

  苏换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可行,点头答应了,乐颠颠地跑回左偏屋去,抱了霍安的被褥过来,细细为他铺床。

  铺完床,苏换要走,霍安伸手拉住她。

  苏换姑娘果断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严肃道,“霍安,你娘看着呢,不得无礼。”

  说完,正气凛然地走出去了。

  霍安摸摸鼻子,躺下睡觉。

  第二天上午,赵敢骑马来了。

  霍安白日里就回正屋躺着养伤,苏换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看见赵敢的第一反应就是,他送银子来了。

  一激动,苏换就没忍住,跑过去眉花眼笑道,“赵捕头,您亲自送银子来呐?”

  赵敢哈哈大笑,将马栓在院外,大步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红纸包,“霍姑娘,你聪明着呐。”

  苏换将他迎进了屋子,欢欢喜喜地去倒热水。

  霍安见他进来,要下床,赵敢大手一挥,将那红纸包放在桌上,坐了长凳上,两手撑着腿,四平八稳地上下打量霍安一眼,“你伤没事吧?”

  霍安点点头。

  苏换端了一碗热水进来,放在桌上,扮出贤惠端庄的模样,“你们聊。赵捕头,中午留下来吃饭吧,虽然粗茶淡饭,我手艺却是不错的。”

  赵敢抬头瞅瞅窗外的天色,爽快道,“好,那便谢谢妹子了。我正好要和霍兄弟说些话。”

  ------题外话------

  万更真是吐老血啊~

  话说咬也不晓得书院的点数是肿么计算的,木有经验就是恼火,今天先试一试水,懂行的姑娘不妨在评论区提点一下。

  字数多了,章节名也很难取,取了半天,结果说有禁语,被pia回来重新改

  咬姐森森的一脸血啊一脸血~

  各位大爷,赏点银子订阅吧文字来源:雅文言情小说吧[本章结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ula8.cc。读啦小说网手机版:https://m.dula8.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